“遇见黑洞了？”方景问她。
赤影愣住，“你怎么知道？”
方景跟罗砚对视了一眼，罗砚起身想去支援，方景拽住他，“别去了，来不及的。”
罗砚动作顿住，他回过头：“我们错了，我应该悄悄跟着她一起去的，这样那些人就不会……”
“为什么你要把别人犯下的罪孽揽在自己身上？”方景反问他。
罗砚哑然，方景把他扯回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到床边：“这件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自责，而且……”
“可我们预料到有这种可能。”罗砚打断他，深蓝色的眼瞳一瞬不瞬紧盯着方景的黑眸，“如果我跟着去了，我跟瓦莲京娜联手……”
方景突然心情烦躁，他捂住罗砚的嘴，“别天真了，救不回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赤影飞过来，“我怎么听不懂？”
她落到方景手臂上站着，“你为什么要捂着砚砚？”然后她又看向罗砚，“我们不去救援吗？”
“赤影……”
方景松开手，把赤影挪到手背上轻轻摸了下她的头，“能给我们一点空间吗？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罗砚说。”
赤影顿住，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以为摸自己的人是罗砚。
她没回答方景，而是又偏头看着罗砚说：“砚砚，我们真的不去救贝洛伯格吗？”
她说的不是救瓦莲京娜，而是救贝洛伯格——赤影很在乎这个朋友。
“他不会有事的，”罗砚轻声说，“给我们点空间吧，赤影，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赤影呆滞了一下，片刻后她语气低落：“好吧。”然后挥动翅膀从窗边飞了出去。
方景偏头，目送那抹红光飞远之后，他问罗砚：“截止到目前为止，你对自己过往的表现满意吗？”
罗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八十分。”
方景笑了一声，“撒谎，你明明给自己打的九十五。”
“……”
罗砚沉默，方景继续说：“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在我被联邦定罪为叛军后，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网上庆祝我落网吗？”
罗砚怔住，话题转变的有些快，方景终于愿意跟他分享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了。
方景后退一步，他拉过椅子坐下，靠着椅背轻声道：“我们是存在于不同时空的同位体，在你的这个世界里，在你没遇见我之前，我们过去的经历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你知道我对联邦有多忠诚，也清楚我对联邦有多效力。”
他抬起眼睫看罗砚：“你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不错吧？其实过去的我也这么觉得，以前的我觉得人们对我的称赞都是我应得的，我那么勤勉，我理应得到这些掌声。”
“但是在我被定罪之后，那些曾经称赞我的人都变了。”
顿了一下，“可能也没变，只是消失了，随即出现在网上的人都开始拍手称快，他们都说我是白眼狼，不配得到联邦那么多的资源倾斜，我的所作所为不配为人……”
说到这里方景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嗓音变得艰难：“这些话都是我美化后才跟你说的……你想听原版吗？”
罗砚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又看见方景说：“算了……太难听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突然弯下了腰，像是失去了所有可以支撑身体的力气，十指交握放在腿上，目光看向窗外，但视线里没有焦点。
“我并不怪那些向我求助过、但在我出事后又不肯帮助我的人，毕竟审判我给我定罪的是联邦，没有人愿意赌上自己，或者身后的家族去与联邦作对，这个时候蹦出来，四舍五入就是找死。”
“但是那些陌生人——我本不该怨恨他们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去了解一下我的过去和为人，为什么会直接在我背上罪名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对我展开毫无底线的谩骂……”
说到这里方景的嗓音开始颤了，他停下来，垂着头缓了许久，然后双手掩盖着面说：“……你不要再无限度的对陌生人散发你的善意了，我看着不舒服，我觉得难受。”
罗砚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颤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他明白方景的意思……行善未必春暖花开，遇险必有恶兽追尾。
——好人没好报。
罗砚很想安慰另一个自己几句，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迄今为止他走过的路上都只有鲜花和掌声，他没有办法做到跟另一个来自未来的自己感同身受，他只是觉得心里莫名悲哀，但那种悲哀跟方景身上的悲哀又不一样。
无声寂静之下，似乎连房间里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许多。
……最后还是方景先开口，他抬起头来，看上去好像已经完全平复下心情了：“一会儿赤影要是问起来，你就跟赤影说，我是来自未来的人就行。”
“为什么？”
罗砚不明白，其实到了现在，他觉得完全可以跟赤影坦白了。
“你是傻瓜吗？赤影有多在乎你还不清楚吗？”
方景闭眼叹了口气，轻声道：“她甚至愿意跟我一起赴死……她要是知道了我身上的事，一定会伤心的。”
“可是……”
可是到一半罗砚又顿住了，他思索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转换一下位置，他也不想让赤影陪着自己一起伤心，又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后做出些过激行为，触发某些底层指令。
“瓦莲京娜很聪明，有我们提前提醒过，她会避开危险的。”方景缓缓站起身说。
突然，他脑袋眩晕了一下，罗砚反应迅速扶住他，“没事吧？”
视线一片黑暗，方景缓了一下，然后对着身前的罗砚眨了眨眼睛，“我好像瞎了……”
罗砚心里“咯噔”一声，他扶着方景试图让他坐回到椅子上，方景挣脱他的手，“干嘛？忘了我是超S级了？”
精神力扩散开，四周的一切立马化作比目光所能捕捉的画面更精细的存在涌进脑海。
方景睁着无神的双眼说：“不会吧……乔斯也没说副作用里还包含失明这一项啊。”
“第一轮比赛结束你就跟我去还魂星。”罗砚语气急促道。
“好。”方景完全不跟他犟。
过了两秒他又对着罗砚眨了眨眼，“好了，又能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