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石的诞生,源于异种体内的能量凝结——而这些异种,追根溯源,都是由正常人类变异而成的怪物。
哨兵和向导们可以吸收能源石让自己变得强大,却最终又因能量带来的污染,重蹈异种的覆辙,成为怪物的一部分……
这仿佛是个无解的死循环,五百年来的世界,仿佛都是依赖这样的循环,维持着脆弱的生存与发展。
人类在惧怕污染物的同时,又不得不依赖它衍生出的力量。
机械设备靠它驱动,防线靠它加固,连哨兵与向导的精神屏障,都要靠它才能勉强抵御污染的侵蚀。
恐惧与依赖像两条毒蛇,在这五百年里死死缠绕着人类的命运。
也许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那些人人唾弃害怕的异种残骸,早已是文明存续的火种……
……
【这个世界的资源,都只为‘那个人’服务的——】
【我们觉察到了一切,所以我们‘觉醒’了,只有你们,还沉浸在这种编造的美梦中……】
……
不知为何,林喃的意识中,突然又想起了那只小异种的话。
“呲——”
一声尖锐的电流声毫无预兆的在耳边炸开,林喃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指尖刚要触到耳廓,那声音却已如惊鸿般掠去,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那颗跳动的巨大心脏,阿拉克涅以及众人,像老旧电视失去信号般,泛起密密麻麻的雪花噪点。
“嗡——”
脑内像是有根弦被绷到极致,发出细微的震颤。
林喃急忙用手扶住额头,但是身形还是忍不住软了下去,被身后的安德鲁一把给抱住。
“怎么了,林向导?”莱恩先生担忧的上前,基于礼貌他并没有靠她太近。
“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头有点晕。”林喃眼底的绿意闪烁,努力的将这股莫名心悸按压下去,眼前的景象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察觉到了……】
【好危险——】
【快逃啊……】
【可是,该往哪里逃呢……】
断断续续的念白像浸了水的棉线,在意识里沉沉浮浮。
图景中,那棵遮天蔽日的硕大树木仍在微微震颤,枝桠间缠绕的光带忽明忽暗,无数细碎的呓语声正从它的每一寸肌理中渗出来。
有的尖利如孩童啼哭,有的嘶哑似老人咳血,更多的则是模糊的气音,像被捂住口鼻的呜咽,层层叠叠地裹住了整个空间。
林喃突然感觉到很想吐!
“如果不舒服,我先抱您去休息吧。”阿拉克涅道。
“没事了。”
林喃从安德鲁的怀中站起来,苍白着脸色摇摇头。
好在这种怪异的感觉也仅仅是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
“你继续说吧,我想听。”
阿拉克涅微微点点头,然后徐徐道来。
“——于是当污染区的异种也无法满足需求的时候,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活着的人身上。”
【这些人迟早是要死的。】
【为什么不能为女王献上最后的价值呢——】
阿拉克涅曾经,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研究院的那些人为了能获取更多的能源石,他们放任了高污染值哨兵们的变异,甚至还将异种催促剂注入这些人的身体里,加速异化,一旦他们变成异种之后,就将他们身体里的‘王玉’取出,培养新的能源石……”
“取出王玉需要在人活着的时候,尤其是哨兵们变异成异种的那一刻,那是他们体内精神力彻底崩解、新旧力量疯狂对冲的瞬间。”
“只有在这种极致的紊乱里,王玉才会暂时脱离与宿主精神核心的绑定,一旦宿主彻底沦为失去意识的异种,或是死亡,王玉便会随着能量的稳定而沉入精神废墟,再难获取。”
修惨死的画面,如同浪潮般,席卷了林喃所有的意识。
她仿佛又看见那片染血的洞窟。那个男人倒在地上,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
原本清明的瞳孔被猩红吞噬,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像被掐灭的烛火,在她眼前彻底熄灭。
林喃冷不丁的倒吸了一口气,只觉手脚开始冰凉。
“虫族的精神力与女王是最契合的。”莱恩先生的指节重重叩击着金属桌面,声音里裹着未散的硝烟味,“也正是因为这样,九号区才成为了第一个惨遭毒手的区域,那些人自以为做得很隐秘,但是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莱恩先生说完,他将最后一道暗门打开,林喃终于看到了来自外面的光。
微小的窗口外,一辆辆眼熟的军用货车驶过,莫斯放了一只分身跟上去,林喃他们就共享到了那只飞蛾的视野。
货车队在林中蜿蜒成条黑色的蛇,最终停在悬崖的边缘。那悬崖深不见底,边缘的岩石被侵蚀得如同巨兽的獠牙,风从底部席卷上来时,带着恶臭的腥味。
那些哨兵的军靴在天坑边缘的碎石上打滑,每扔一具尸体,指节就更白一分。
当最后一具尸体坠向深渊时,其中一个年轻哨兵终于绷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货车轮胎干呕起来——
他的动静惊动了车里的人,为首的人踩着黑靴落地,笔挺的军装修身利落,尤其是肩章上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把他也给我丢下去!”
男人金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扫过哨兵佝偻的背,像在看一件没用的垃圾。
“不——饶了我!劳恩上校!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崖底——
“就差一点了……”
劳恩上校心满意足地望着崖底,金色的眼眸里映出那片翻滚的黑暗,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崖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潜伏在里面,山谷间隐隐约约回响着微弱的脉搏声,翻涌的精神雾霭从崖底蒸腾而上,淡紫色的雾气中裹着细碎的光点,落在男人的手心上,仿佛是给予他的嘉奖。
劳恩上校向来正直稳重的面容此刻浮现着陌生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飞蛾煽动了下翅膀,从空中掠过,悬崖边上的男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望了过来,仅仅是那样一眼,林喃眼前的画面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莫斯在视野彻底碎裂的前一秒,猛地抽回精神力。
神经线传来的灼痛感让他浑身一颤,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
指缝间,有嫣红的血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