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解试开始。
王冈作为主考官,开院与几位考官一同迎接众考生。
几声炮响,考生陆续入场,待经过兵卒的搜检后,慌慌张张在考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冈巡视考场,看着这些紧张、忐忑的考生,对他们这副模样很能理解,他当初参加解试试比人家也好不了多少。
他见到一个刚落座就慌着打开书箱翻找的考生,敲敲桌子,温声道:“不要急,平复下心绪再来做,免得打翻砚台,污了考卷!”
考生停下手,挤出一个笑容,颤声道谢。
王冈微微颔首,继续向前巡视,时不时的提点考生两句。
一圈走完,也到了开考时辰,有衙役敲锣宣告,考场中顿时一片肃然,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接着又有士卒举着写着考题的牌子,缓步走来,而考生们也赶忙提笔记录。
王冈这时也和几名考官在帘后落座,他们还有为考生答疑的任务。
有考生对经义不解,或是对某个字含义不解,都可以来询问,当然你也跑来问墨义题,那就是找打,墨义本就是考查考生对经义的理解。
王冈坐在帘后,时不时回答几句考生对问题,时不时再同其他考官聊上几句,倒也不觉得枯燥。
待到太阳西斜,第一天的考试结束,士卒喝令考生停笔,而后一张张收取试卷,单独存于一房,由士卒看守糊名。
王冈还特地去看了眼,他听说有种作弊手法就是通过糊名纸条长短来标记的。
结果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做法涉及到的人太多了,从糊名到考官都要打点好,而且试卷还都是随机分配的,要保证糊名的人和考官都是自己人,这得收买多少人啊!可操作性不强!
而且即便是成了又能如何,省试可是和大宋各州的佼佼者角逐殿试名额啊!
没有真才实学能成?
过不了省试,一切又都会被打回原形,下次还要重考解试!
所以这种投入大回报小的作弊法子,在解试上完全行不通!
随后两日的考试,与第一日大同小异,考策论的时候,王冈还出去转了转,看了几位考生的试卷,说实话,没有能让他感到眼前一亮的!
巡视一圈,有些索然无味,忽又觉得或许这才是常态。
真正有见地的惊才绝艳之辈,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位,又哪能让他随便碰到。
整个熙宁年间,不也就出了他王冈一人吗?余则均不足为道!
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
考试结束,考官们还要判卷,王冈作为主考只需要查看其他考官筛选过的试卷便可。
两日时间,他的案头已经堆了几十份试卷。
他拿过一份看了看,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便又放到一旁,对考官们下令:“拾遗!”
考官们应声而去,互相交换被罢黜的试卷查看。
这倒不是说怀疑其他考官作假,而是因为考官也是人,会受自己的爱憎影响判卷的结果。
也许你不喜欢这个观点,但在其他考官那里,反会觉得新颖。
就比如叶祖洽,苏轼对他殿试考卷深恶痛绝,非常不喜,直接判到五等去了。
而主考吕惠卿却非常喜欢,直接判了个第一,这才有赵顼点他为状元的可能!
王冈一目十行的查看考卷,他重点所看看的是有没有莫名其妙的词句,这很有可能就是作弊的暗号!
但凡有嫌疑的他通通丢到一边,除非文章写的特别好,他才会留下,无他,有这种水平的人,不需要作弊。
又过了一日,王冈和一众考官们,终于敲定了解试名额,派人去州衙前张榜。
而王冈也结束了解试的工作,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州学了。
一出州学大门,便见李常正在外面等候,王冈慌忙上前行礼:“怎敢劳烦知州前来相接!”
“哈哈……玉昆这些时日辛苦了!”李常扶住他手臂笑道:“你为国取才劳累,我来迎接又算的了什么!”
说着就拉着王冈上了马车,一路往衙门而去。
车上二人聊了一番历年科举时发生的趣事,相继大笑,气氛一时很是融洽。
随后又说笑了几句,李常忽然轻叹一声道:“玉昆入州学这些日,外面可不太平啊!”
“啊?发生了什么事?”王冈故作惊讶,他就知道李常这次来,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接他的。
“玉昆入州学的当晚,齐州码头上就发生了一场械斗,据说还有不少武林好手参与其中。
“竟有此事!”王冈大惊道:“这帮草莽莫非就不懂得侠以武犯禁的道理!实在太过猖狂了!”
他怒斥一番,又一脸真诚的看向李常道:“伤亡如何?可有无辜百姓遇害!”
“倒是没什么伤亡!死的也只是流窜到本地的武者!不过……”李常话一顿,扭头看向王冈,似笑非笑道:“有人说当晚见到玉昆了!还说你与那鱼龙帮有染!”
王冈神情微微一愕,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说这话的人,肯定不知道我入州学锁院了!也幸好被锁在了州学中,否则我还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我也就是想为百姓们做点事,想让他们能安居乐业,怎么就是有人视我为敌,亡我之心不死呢!”王冈轻叹一声,语气萧索道:“唉,知州,你说这年头想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常盯着他的脸,想从其中看出些端倪来,而王冈神态自然,情绪转换流畅,尽显老艺术家的从容!
“咦,知州,你怎么这么看我!你不会也以为我去码头跟人械斗了吧!”王冈一脸愕然,大飙演技。
“怎么会,玉昆多虑了!”李常挤出一个笑容,心知从王冈这里套不出什么东西了,转而意味深长道:“玉昆前途光明,又怎么会跟那些腌臜货色一起厮混呢!我断然是不信这些话的!”
“那就好!”王冈笑而不语。
不多久,马车到了州衙,王冈刚下马车便有一形容憔悴的女子快步冲来,叫道:“我孩子呢?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