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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菜,下锅后需要的火候天差地别;若是想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对火候的把控更是得精准到分毫。”

他顿了顿,又进一步解释:

“所以啊,学做饭得先从生火开始,先练会怎么把火点起来,再琢磨怎么调节火的大小,等把这些练熟了,才能在炒菜的过程中,灵活掌控火候,做出好菜。”

话音落下时,他瞥见朱瞻基正皱着眉,显然在认真琢磨这番话。

陈羽沉吟片刻,终于将话题引向深处:

“小朱,其实这生火做饭的道理,和做一国之君,也有相通之处。”

见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继续说道:

“你不妨把这江山社稷看作一盘待烹的大菜。想要把这盘菜做好、做香,首先就得学会控制‘火候’。而这整个朝堂,就好比灶台上那团熊熊燃烧的火。”

“只有把朝堂这团‘火’的火候控制好了,让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朝政井然有序,这盘‘江山菜’才能真正做到色香味俱全,让天下百姓都满意啊!”

朱瞻基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老师讲解的道理通俗易懂,想要做出好的饭菜,首先就是要学会控制火候。

生火做饭如此,治国的道理同样如此。

朱瞻基双眸发亮,仿佛似有明悟。

在朱瞻基还陷在思索里时,陈羽已引着他跨进了厨房。

青砖铺地的灶间里,两具黑铁镶边的灶台格外显眼,陈羽拍了拍旁边半人高的木桌,开口道:

“小朱,别愣着了,今日实践课先学控火。”

朱瞻基立刻收了心神,拱手应道:

“弟子听从老师吩咐。”

见他迅速进入状态,陈羽眼底掠过一丝赞许,指着那具打磨得光滑发亮的木具:

“这物件叫风箱,可不是寻常东西。你瞧它箱体,用的是十年老榆木,木料紧实得能防蛀,接缝处还裹了浸过桐油的麻布,密不透风;

拉杆上缠着软牛皮,握着手不硌,拉起来也省劲。”

他边说边示范,双手握住风箱拉杆轻轻一拉,箱体发出“呼嗒”一声沉稳的响,紧接着灶心那截铁管就透出一股匀实的风。

“它比寻常灶台强多了,哪怕你在宫里见的灶台,也得靠小太监轮着扇蒲扇,风忽大忽小,火也跟着晃,烧饭总慢半拍。”

“但这风箱不一样,它底下的铁管直接通着灶心,只要稳住拉杆节奏,风就又足又匀地往灶里灌,柴火能烧得透,还不浪费。”

说着,陈羽又指向灶台上方:

“那是烟囱,柴火燃出的烟顺着它排出去,灶间才不会呛人;这个铁家伙是火叉,柴火摆偏了就用它拨正;灶门是铸铁的,关上能把热量锁在灶里,火自然更烈。你再看风箱底下,”

他弯腰掀开风箱底部的活板,

“这口是进风口,也是清灰口。灶心的柴灰积多了,从这儿一掏就干净,不用拆灶台。”

演示起生火时,陈羽动作利落:

“先用干燥的树叶、甘草,拿火石点着塞进灶心,再从小柴往粗柴加,别急着一次放太多。”

见朱瞻基往灶里添柴时位置偏了,他提醒道:

“你放的位置不对,用火叉把柴火拨到灶心正中,让风能裹住每根柴。”

等灶火稍弱,陈羽又道:

“火小了吧?拉风箱,慢拉慢推,别太急。”

看着火苗重新蹿高,他再把铸铁灶门往灶口一挡:

“想让火更烈,就关灶门。现在再看,火是不是又旺又稳,比刚才烈多了?”

一套流程下来,陈羽才问:

“小朱,为师这么说,你能从中领悟出什么道理吗?”

朱瞻基盯着灶里跳动的火苗,又摸了摸风箱紧实的木壁,一时抓不住头绪,点了点头,随即又惭愧地摇了摇头:

“弟子愚钝,不是很明悟。”

陈羽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着急,又耐着性子把控火的要点、风箱的妙处再讲了一遍。

可朱瞻基听完,依旧皱着眉,拱手道:

“弟子还是没能参透,让老师失望了。”

陈羽望着朱瞻基茫然的模样,故意抬手揉了揉眉心,佯装叹息:

“哎,你这资质啊……罢了,仔细听着,再跟不上,为师可就要罚你多拉风箱半个时辰了。”

他俯身指了指灶心依旧跳动的火苗,语气沉了几分:

“你且把这灶里的火,当成一个刚起步的国家;生火的人,便是掌国的君主。古往今来,哪朝哪代不是从‘树叶甘草’般的星星之火起势?”

“先稳住根基,再一把把添‘柴,这柴,是贤臣,是良策,是让国家慢慢强盛的根基。”

说着,他拿起一旁没烧透的湿柴,往灶边一放,湿柴立刻冒出几缕青烟,呛得人皱眉:

“可你若连星星之火都没稳住,就急着添粗柴、湿柴?粗柴烧不透,湿柴更是能压灭火苗,这不就像治国时用了庸臣、佞臣?污秽之臣进了朝堂,国家这‘火’,还能旺得起来吗?”

他又指了指灶台上的火叉、风箱与灶门:

“至于这些家伙什,不过是君主的手段罢了。火叉拨正柴火,是辨明是非、扶正朝纲;风箱送风,是借力而为、引贤纳士;灶门控火,是收放有度、权衡利弊。”

最后,陈羽直起身,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语气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认真:

“小朱,为师说你资质差,不是指你笨,是你没往深了想。”

“这世间大道从不在金銮殿的奏折里领悟,反倒大多藏在日常生火做饭、柴米油盐的小事里。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

“小朱,现在懂了吗?”

话落,朱瞻基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先前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他望着灶心明明灭灭的火,又想起老师久居市井、却胸有丘壑的模样,激动得双手微微发颤,忙拱手躬身:

“老师!弟子全都明白了!”

“从今往后,定好好跟着老师学生火做饭,更学这生火里的道理!”

这一刻,他才算真正懂了。

为何老师身怀大才,却甘愿守着一方小厨房。

原来越是平凡的烟火气里,藏着的越是治国安邦的真学问。

接下来的实践,朱瞻基学得格外用心,可初上手还是手忙脚乱。

陈羽站在一旁,眼尖得很,见灶火弱得只剩几点火星,立刻敲了敲风箱:

“火小了!这么点火星,煮出来的饭怕是要夹生,跟治国时根基不稳一个道理!”

刚调大了风,火又“轰”地窜起,燎到了灶口的木沿。

陈羽又急忙喊停:

“大了大了!火太烈会烧了灶台,就像政令过急会伤了百姓!”

见朱瞻基拉风箱时胳膊甩得又快又乱,额角都渗了汗,陈羽干脆上前握住他的手,教他找节奏:

“小朱,千万不能瞎使劲儿,一快一慢没个准头!拉风箱要‘匀’,就像君主施政要稳,你这样猛拉,力气白费了,火候还没跟上,不是吃力不讨好是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又重了些:

“小朱,连灶火的大小都控不住,将来怎么控天下这盘更复杂的大火?”

就这样,在陈羽一遍遍地纠错、指点下,朱瞻基渐渐摸透了窍门。

风箱拉得匀了,火叉拨得准了,灶门开关的时机也掐得稳了。

等饭菜做好时,他的后背已沁出了薄汗,却半点不觉得累。

两人端着碗捞面条,去会客厅落座。

陈羽早备好了小菜,一盘拍黄瓜撒了蒜末,一盘凉拌木耳淋了香油,还有碟酱萝卜脆生生的,衬得白面条也有了亮色。

朱瞻基望着碗里自己亲手煮的面,想起方才反复出错的窘迫,心里还带着点挫败;

可筷子一挑,面条裹着热汤滑进嘴里,筋道的面香混着淡淡的麦香,又让一股踏实的幸福感从心底冒了出来。

陈羽见他吃得鼻尖泛红,嘴角还沾了点汤汁,眼底泛起笑意,故意问道:

“小朱,你品品,今天这面,跟你以前在宫里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朱瞻基嚼着面,含糊答道:

“老师做的都好吃……但今天的面,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具体是啥,弟子说不上来。”

陈羽夹了一筷子黄瓜放进他碗里,慢悠悠道:

“那是因为这碗面的每一步,你都掺了手。从点火、添柴,到拉风箱、煮面,你都亲力亲为。这种味道,为师叫它‘快乐’。”

见朱瞻基抬头看他,陈羽又解释:

“此快乐非彼快乐,不是吃了甜食的痛快,是你亲手付出后,尝到成果的踏实;”

“是精神上的满足,是心灵上的愉悦。”

他放下筷子,目光温和:

“你记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世上没有平白来的好处,只有你真心付出了,才能尝到这种独有的‘快乐’。”

“小朱,你懂了吗?”

朱瞻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他低下头,夹起一大口面,“呲溜”一声吸进嘴里,只觉得今天的面,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

师徒二人不再多言,只听着碗勺碰撞的轻响,伴着呲溜呲溜的嗦面声,在暖融融的客厅里,格外热闹。

……

午后的阳光斜斜浸进厨房,朱瞻基站在灶台前的身影已没了清晨的生涩。

风箱被他拉得节奏匀稳,“呼嗒、呼嗒”的声响里,气流顺着铁管稳稳灌进灶心,火苗贴着柴薪跳得欢实。

既不会弱得只剩几点火星,也不会烈得燎到灶口的木沿。

添柴时他更有了准头,先铺一层细碎的干草引火,再搭细柴、架粗木,连火叉拨弄柴火的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这位太孙殿下的确聪慧,一上午的琢磨,竟把控火的门道摸得通透。

也正因如此,傍晚的晚饭比中午丰盛了许多。

除了筋道的捞面,灶上还炖了碗嫩黄的鸡蛋羹,撒了把葱花提香;另有一盘清炒青菜,油亮翠绿,裹着淡淡的蒜香,看着就勾人食欲。

师徒二人围坐在桌前,就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吃饭,待最后一口面咽下去,陈羽放下碗筷,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忽然沉了下来,多了几分郑重。

“你看今日灶火,若连引火的干草都没摆顺,怎会有后来的旺火?就像做人做事,从来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想把一件事做好,得先把最基础的桩子打牢。盖房要先夯实地基,不然砌再高的墙也会塌;酿蜜要先让蜂儿采遍百花,不然熬不出醇厚的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瞻基身上,又道,

“你若想将来担起大责,先得把自己磨明白:知道柴要怎么劈才好烧,饭要怎么煮才不夹生,明白一粥一饭来得不易,才会懂百姓过日子的难处。别总想着‘天下’‘国家’这些大词,它们从来不是飘在天上的。”

“天下是由一个个村庄、一户户人家凑成的,人家是由一个个像你我这样的人撑起来的。你连灶火的大小都控不住,怎会懂怎么调顺人心?连一顿饭的辛苦都没尝过,怎会懂怎么让百姓安稳?”

“自上至下,不管是天子还是百姓,都得先把自己的‘根基’扎稳。心要正,行要实,明白每一件小事里的道理,才算真的‘立住了’。”

“若根基歪了、浮了,却想把大事做好,从古到今,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若把该看重的小事抛在脑后,反倒去追那些虚浮的名头,也从来没有能成的。”

朱瞻基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方才吃饭时的轻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

他望着灶间残留的火星,想起白天反复调整风箱节奏的窘迫,又想起陈羽说的夯实地基,心里忽然亮堂了些。

他低头琢磨片刻,再抬头时,眼神里多了些清明,拱手道:

“老师,弟子从前听人说做事先立身,只当是随口的劝诫。今日得您结合灶火点透,虽仍愚钝,却堪堪品出几分真意了。”

陈羽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摆了摆手:

“行了小朱,别跟我咬文嚼字的。你记着,这世上的道理,都藏在柴米油盐里,藏在一抬手、一弯腰的小事里就够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

“看你今天学得快、悟得也透,晚上的碗就不用你刷了,歇着去。”

可朱瞻基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

“老师,弟子想亲自去刷。今日从生火到做饭,才知道每一顿饭都要费这么多心思,也想把这收尾的活计做了,才算真的体验过。”

陈羽愣了下,随即挑眉笑了,拍了拍他的肩:

“行,那就跟随本心。”

“是。”

………………

同时写两本书压力太大了,这本书后期会加速节奏,下个月平稳完结。(有始有终,大纲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不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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