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德皇帝坐在龙椅上，双手紧紧握住扶椅，看着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险些没有被气晕过去。
沈括这件事太严重了，闹得满城风雨。
京都的百姓也到处闹腾，将辰王府和宣王府都围了。
有些还跑在宫门口堵着，就想替沈将军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他再不安抚民心，恐怕会让朝野上下失望。
孝德皇帝目光落在宣王身上，眼神骤然冷冽了几分。
“宣王，京都传言可是真的？你又当如何给文武百官，还有大燕子民交待？”
宣王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抬头看向孝德皇帝，冷嗤一声。
“父皇，若是儿臣说，此事与儿臣无关呢？”
“儿臣府中侍卫从未去京都和永城的破庙，还抢夺什么沈家调兵令，简直可笑，儿臣也不稀罕，此事定是有心之人想拉儿臣下水，故意设计儿臣，还请父皇让大理寺查清楚了。”
宣王目光坚定，看着孝德皇帝的眼神都变得十分锐利。
自锦月死后，他根本无心于皇位，只想找机会把沈凝那贱人杀了。
一旁的荣国公开了口：“陛下，常言道无风不起浪，若是宣王当真坦荡，又怎会放任流言不管？任由京都百姓将这流言传得满城风雨？”
“若是沈将军的死都是流言，为何又偏偏意指宣王？如今沈将军和两位公子，还有沈家军的几位副将都葬身于火海，此事若是不查清楚，无法给京都百姓交待，给大燕子民一个交待。”
孝德皇帝冷冷扫视一眼地上跪着的荣国公，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他知道辰王是荣国公的儿子，想来沈括的死和这对父子脱不了干系。
他如今想保的人也只有宣王一人，毕竟宣王才是他亲儿子。
既然荣国公和辰王设计了一切，那他便顺水推舟，拔了辰王这和荣国公这根毒刺。
想到这，孝德皇帝冷冷道：“荣国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只是流言，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此事还得交给大理寺去查。”
“若是沈括之死真与宣王和辰王有关，朕绝不轻饶，定给天下黎民百姓一个交待。”
“许少卿。”
“陛下，微臣在。”大理寺卿许世安从文武百官中出来。
孝德皇帝漫不经心道：“永城破庙起火的案子，就全权交给大理寺去查，朕要你十日内查出结果来。”
“若是朕发现大理寺有包庇的嫌疑，朕绝不轻饶。”
许世安拱手：“微臣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孝德皇帝坐在龙椅上，又将目光落在礼部尚书周大人身上。
“沈括生死，沈家丧葬一事全部由礼部处理。”
周大人拱手：“是，陛下。”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孝德皇帝将文武百官递上来的奏折一一查看了一遍。
上面无非都是一件事情，严惩辰王和宣王，慰问沈将军的亡灵。
永城破庙起火一事，他比谁都清楚，可流程终究还是得走一遍。
毕竟他要护住宣王，顺势将辰王推入万丈深渊，况且此事也与他有关。
早朝结束后，孝德帝就将大理寺卿许世安叫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房门紧闭。
许世安进去后，就察觉孝德皇帝有事交待。
“陛下，可是有要事与微臣说？”
孝德皇帝坐在椅子上，沉着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大理寺卿许世安一眼，随即冷笑道：“永城破庙一案，朕要你无论查出是谁，都把证据指向辰王。”
“这……”许世安有些不解，这辰王不是陛下亲儿子吗？
“这是朕的命令，你按朕说的做就行了，朕总得给大燕百姓一个交待。”
许世安深吸了一口气，不解孝德皇帝的用意，可还是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了。”
孝德皇帝继续道：“五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是，陛下。”
……
此刻，沈家。
知道永城破庙起火后的沈家丫鬟仆人彻底炸开了锅。
反而是沈菀和沈老夫人面色十分平静。
可又害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在一众丫鬟婆子还有周氏面前演戏。
破庙火灭了之后，京都府衙的人就在那堆被烧毁的残枝灰烬中刨出几具尸体出来。
那些尸体被烧得黝黑，根本看不出是何人，只有那残缺的银色铁甲还能分辨出是沈括。
沈括的‘尸体’被抬回沈家后，沈老夫人直接晕倒。
醒来后她也不顾到底是不是沈括，哭天喊地的就扑了上去。
周氏站在她身侧，看着那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时，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如今沈括还有沈泽、沈逸死了，沈家也算彻底完了。
从前因沈家势大，她是怕沈老夫人的，可如今沈老夫人没有靠山，她便彻底不怕了，也愈发的嚣张起来。
不去给沈老夫人请安便算了，连协助沈老夫人办沈括和沈逸沈泽兄弟二人的丧事也不耐烦。
还胆子大到深夜偷偷将那奸夫接进府中。
这些事情，沈菀看在眼里。
沈老夫人也知周氏态度，不想现在拆穿。
等周氏做得越来越过分，一发不可收拾时她便发落。
灵堂前，沈老夫人和沈菀一身白色孝服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具棺材。
周氏跪在沈老夫人身旁，看着那棺材有些不耐烦。
“老祖宗，这都跪了两个时辰了，儿媳这身子实在是吃不消。”
“想当初二郎去时，你可没有像如今这样，如今将军去了，恐怕我们萱儿和睿亲王府的亲事又得推迟。”
周氏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眼中也尽是嫌弃之色，她朝沈菀看去，说道：“儿媳记得，三丫头生下来时，这算命先生就说三丫头命格不祥，才送去乡下养到十六岁。”
“如今才回京都半年，我们沈家发生了多少事情？”
“先是我们萱儿被毁了名声，后是大夫人中毒死在沈家，四姑娘被赶出沈家，又是知秋葬身火海，如今连将军和两个公子也死得不明不白。”
“老祖宗，若是三丫头真如算命先生所说，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回来，毁了我们沈家。”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冰冷的抬眸看了周氏一眼。
此刻的周氏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自己如今能扬眉吐气。
“儿媳说得就是真的，三丫头就是我们沈家灾星！这苏医女年轻时就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沈家血脉，还是谁的野种，害得我们沈家如此！”
“够了！”沈老夫人厉喝一声，瞥了一眼周氏后。
周氏立马从地上起来：“老夫人若是不处置三丫头，儿媳这灵也不守了。”
“你若是不想守，就回自己院子里去，如今括儿和两个孩子刚走，你又是想闹哪样？”沈老夫人冷冷说完，转身又看着面前的那具棺材。
周氏也懒得和她吵，只身气冲冲就往自己内院里去。
待人走后，跪在沈老夫人身旁的沈菀，这才开口。
“祖母，你就应该由她胡闹，我们也好来个瓮中捉鳖，祖母若是信得过孙女，这两日就派人好好盯着二婶婶，定有祖母意想不到的结果。”
沈老夫人微微蹙眉，回头看了沈菀一眼，说道：“菀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菀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菀儿本意想改日请祖母去天香楼看场好戏，可就目前来看，已经没有必要了。”
“周氏定然以为爹爹和两个哥哥，还有姐姐去了，认为菀儿和祖母的倚靠没有了，便什么都不顾及了。”
“祖母，你信菀儿，让人盯着二婶婶即可。”
沈老夫人微微蹙着眉，似乎觉得沈菀话里有话，她朝王嬷嬷示意了一下，王嬷嬷立马走了过来。
“老夫人。”
沈老夫人道：“偷偷安排人，盯紧周氏的院子，若是有动静立即来告诉老身。”
王嬷嬷点头：“是，老夫人。”
夜半，一股凉风出来，让灵堂里的沈菀和沈老夫人打了个寒颤。
如今算算时间，阿姐和爹爹还有两个哥哥应当是碰面了。
只是如今永城破庙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恐怕辰王和宣王的下场不会很好。
深夜，沈老夫人身子受不住，便回了自己院子，由沈菀一人守灵。
虽说是假死，可也要装得有模有样的，才能让陛下和辰王的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孝德皇帝疑心病重，就是今日也派人来了沈家两次，表面是慰问死去的沈括和其他人，实则就是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沈老夫人演技在线，便也打消了孝德皇帝的怀疑。
沈括是镇国大将军，一生功勋无数，孝德皇帝为安抚民心，便让礼部将沈括的葬礼大办，还给了沈家不少的补偿。
可京都那些百姓依旧不消停，辰王府也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夜幕，沈家前堂，依旧传来一阵哭声。
沈家侧门，一位身着沈家仆人服饰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正在厢房里，听到有人来后，环顾四周便将房门打开。
那中年男人进了厢房后，顺手将厢房的门关上。
“如今你该如何？”男人问。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服气道：“大不了，等我们的萱儿嫁去睿亲王府后，我便同老夫人提和离一事。”
“如今沈括和他的两个儿子去了，沈家也彻底没有依仗，就只剩下那老太婆还有那灾星，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处处受到限制。”
她想了想，继续道：“还不如先通通快快和离，免得到时候你我关系暴露，被沈老夫人发现，我定会被乱棍打死的。”
男人沉着眼，说道：“可是陛下安排你的事情，你不是没有做成吗？”
“如今沈括身死，恐怕沈菀和九王爷，还有萱儿和睿亲王成亲一事又得推迟，这换亲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父死，至少要守孝三年，难不成还要等三年。”
周氏说道：“我可等不了三年。”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缓缓走向周氏，意味深长道：“你现在谈和离恐怕什么好处都捞不了，不如拿点东西再走也不迟。”
周氏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男人道：“如今沈括和两位公子死了，这沈家就只剩下一个身体虚弱的老妇，和一个小姑娘，那这沈家的钱财……”
男人的话在耳边戛然而止，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周氏笑道：“你好歹将大房的那些东西抢过来，也好留给我们萱儿当嫁妆，你觉得呢。”
周氏似乎明白男人话中之意，她居然忘了这沈家如今可是家大业大呀。
沈括和沈逸、沈泽走了，这些家业难不成就留给沈菀和沈老夫人。
她们周家本就门第不高，连她出嫁时，也没有多少嫁妆，若是能将沈家大房的东西算计到自己名下，再好不过。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说道：“此事，我一人不行，老夫人为人精明，那三丫头又是个不好惹的。”
“这两日，沈家众人都在忙于丧事，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我的院子，这两日你就扮作沈家仆人，与我商议此事，你放心无人会察觉的。”
中年男人勾唇一笑，说道：“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周氏道：“等再过些时日，我就偷偷将你安排进沈府，定不会让老夫人察觉。”
二人在厢房里说的一字一句，全都被春桃听了进去。
春桃到了深夜，才回到沈菀所在的水榭居。
此刻的沈菀守灵到了下半夜，才回到厢房，听到春桃将事情告知给她后，她只是勾了勾唇。
“没想到，周氏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真当这沈家无人了。”
“祖母那边也请了人监视她，就是这两日了。”
沈菀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药箱前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了一支香递给春桃。
“看看那男人何时再进去，将这支香点燃，顺便抓抓刺客。”
春桃拿过沈菀手中的香，说道：“奴婢这两日就盯着周氏院子，定不会让小姐失望。”
“到时候，小姐只需带着老夫人前去即可。”
春桃说完，将香收进袖口。
“对了小姐，将军和两位公子，已经和大小姐会面了。”
“他们如今在永城桐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