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叫郎中来瞧瞧？”雨蝶在一旁道。
“小姐精神好着呢，想来是春日里乏的缘故，寻常郎中来也不放心，邹神医过几日便要返京，再瞧不迟。”连翘想的要多些。
如今朝中形势紧张，难保对方打不赢玩阴的，药还是不能乱吃。
房间中，顾长安接过热水，为沈璃擦了脸洗了脚才为她盖好被子，在一旁处理起公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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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求娶沈家二小姐沈悦，求父皇成全。”
一早上，成帝才刚刚起床就被堵在了寝殿中，今日不是早朝的日子，他已经换好了道袍准备去丹宫，没想到李澈早早等在门外求见。
成帝以为他只是请安，没想到召他进来之后，就听到这么一句。
成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声音也多了几分寒意：“看来传言非虚，你们果然有私情。”
“父皇明鉴，儿臣与沈小姐并无越轨之举，是儿臣倾慕沈小姐，非她不娶。”李澈目光坚定，语气诚恳：“求父皇成全。”
成帝打量着这个儿子，他面对自己的怀疑没有流露出半分忐忑与心虚之色，仍能从容且没有丝毫动摇。
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胆量与能力，着实难得。
但年纪小就未必没有野心，若是让他与沈家结合，未来的朝局还能由自己这个皇帝左右吗？
“谁叫你来的？”成帝眯着眼问。
他怀疑李澈已经和沈家勾结在一起了。
“儿臣不懂父皇为何这样问，也无人能干预儿臣的想法，儿臣是真心要求娶沈二小姐的。”李澈言语从容且强势。
成帝却并没有打消疑虑，摆手道：“朕已经为沈悦赐了良缘，而且你年纪尚轻不急于成亲，未来父皇为你寻更好的便是。”
“儿臣不要更好的，年纪轻也可请父皇先行赐婚，两年后再成亲。”李澈立场坚定，目光直视成帝，丝毫不见闪躲。
“如果朕不答应呢。”成帝声音更冷。
“那儿臣便在殿外长跪不起。”李澈一个头磕在地上：“等到父皇答应为止。”
“李澈！”成帝拍了桌子：“你是想造反不成？”
“儿臣作为嫡子理应为父皇分忧，若父皇信不过儿臣大可赐儿臣封地远远的打发出去，无论如何儿臣不会反，但儿臣也不会放弃求娶沈二小姐。”
李澈直起身来，稚嫩的双眸却毫无稚气，只有坚定不移的气魄。
“你敢这样与朕说话？”成帝也惊讶于他的大胆。
这种分忧的话他居然敢说。
“儿臣与父皇是君臣更是父子，理应有话直说。”
成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欣慰，但这门婚事他心中的想法也十分坚定，那就是不能成。
“念在你有这份气度，你换个要求朕都答应你，只是这门婚事万万不可。”成帝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近些年他与弈王李宸都没那么亲近了，也唯有李睿和李澈能让他感受到一些父子亲情。
人老了对于亲情反而有了期许，为了这份亲情，他也破天荒的让了一步。
“儿臣别无他求，儿臣只要她。”李澈想也不想的回答，尚未变声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你……真是冥顽不灵。”成帝再次怒了起来：“朕说过不会答应你，你给朕出去。”
“儿臣等父皇改变主意。”李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起身走了出去，脊背挺得笔直。
成帝看着他的背影心情颇为复杂，这个孩子或许才是最好的人选。
但他不能动摇，他不能让沈家把持朝政。
谁也不能从他手中抢走权利，谁也不行！
“陛下，十四殿下跪在宫外了。”小太监进来禀。
成帝听着更气：“那就让他跪着，朕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
他出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烈日下一身锦袍跪在那里的少年，少年神色平静，毫无急躁之色，甚至目光都平和淡然。
仿佛他并不是在对抗什么，而是在做一件胜券在握的事。
成帝冷哼一声，从他身旁经过。
“儿臣恭送父皇。”李澈行过礼再次跪直了身子。
成帝在丹房坐着，一上午都静不下心来，脑中李澈的影子挥之不去。
“道长，能否为朕占卜一卦？”他拿不定主意，便找白无忧占卜。
白无忧半晌才道：“陛下，今日不宜卜卦，还请恕罪。”
在没接到沈璃命令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敷衍这个狗皇帝。
“何来恕罪之说，道长请便。”成帝对白无忧的态度倒是极好的。
但听到卦都无法卜，心里更是没底，难道神明也在厌弃他？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想便又是半日的时间，等他回寝宫的时候发现李澈还在那里跪着，脊背仍然挺得笔直，只是照在他身上的不再是烈日而是星辉。
地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露珠，李澈袍子下摆也已经湿了，但他似是不觉，纹丝不动。
成帝皱了皱眉，走上前便见他仍旧那般平和坚定，不同的是他唇色发白，原本白净的脸上少了些血色。
“父皇。”李澈仍是中气十足的行礼。
王儒在成帝耳边道：“陛下，殿下这一日水米未进。”
即便他不说成帝也能看出来，他看着李澈半晌问：“为了个女人，值得你这样？”
“值得。”李澈两个字掷地有声。
“回去。”成帝冷硬的声音中也有些许不忍的规劝：“这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不要惹怒了朕。”
“父皇息怒，儿臣不能回去，若不争取这一次，儿臣必定后悔终生。”李澈抬头直视成帝的眼睛：“父皇无论如何降罪，儿臣都认了。”
成帝眼里只有失望，转身离开并且道：“来人，将十四殿下送回皇后宫中，令皇后好生看管，不得再出宫门一步。”
“父皇。”李澈似是早料到了这个结局，他并不慌而是道：“儿臣希望父皇只禁儿臣七日，七日之后劳烦父皇为儿臣收尸。”
成帝眼里冒火：“李澈，你敢？”
李澈只是对着他磕了个头，久久不起来。
“好，朕就等着给你收尸。”成帝气得不轻，转身就走。
李家何时出了情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连侍卫都对李澈肃然起敬，只敢恭恭敬敬的将人请回凤翔宫。
宁皇后瞧见李澈脸色苍白，心头好像在滴血，轻声劝着：“澈儿，你不能和你父皇对着来，这亲咱不娶就不娶了，等你想要的到手什么女人没有啊。”
“母后以为儿臣想要什么？”李澈看都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只抬着头看宁皇后，漆黑的眸中一片深沉之色。
宁皇后让下人退下之后才道：“自然是那至尊之位，你需要沈家扶持，但以母亲对沈家的了解，即便你不与沈家结亲他们也同样会扶持你。”
“那位置儿臣要，这门亲事儿臣也要。”李澈声音沉静：“如果只能选一个，儿臣要她。”
“澈儿。”宁皇后惊讶：“你怎么能这样糊涂，你得罪了你父皇就什么都没了，江山难道不比一个女人重要？”
“可能吧。”李澈答应了一声道：“但在儿臣眼中，她更重要。”
“你糊涂，沈悦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与她无干，是儿臣自己的心意。”
“你这是胡来，若你父皇不答应，你又当如何？真就死在他面前吗？”宁皇后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大儿子软弱不争气，小儿子却刚直有余谋略不足，她究竟能指望上谁。
“父皇会答应的。”李澈语气笃定：“母后以为沈家会任由女儿嫁给那些不成器的废物？”
宁皇后沉默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沈璃必定不会放任这种事发生。
但……圣意真的能够违抗吗？
“母后，不要再送来饭食了，儿臣不会吃的。”李澈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转头读书去了。
今日的功课尚未温习，功课结束之后他还要继续查账呢，可不能耽搁了。
宁皇后看着李澈稳稳的坐在那里，白着一张小脸专注的读书，心里的震撼是从未有过的。
她仿佛在这小小的身体上看到了城府，也看到了希望。
她让宫女收了饭菜，默默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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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第二日醒来第一句便问凤翔宫的消息。
“回陛下，十四殿下并未进食，皇后娘娘带着饭菜出来了。”王儒小声道。
“逆子！”成帝愤然。
他从未想过有儿子敢这样忤逆自己，可偏偏这只是个孩子，除了杀了他无可惩治，当真也是令他束手无策。
他想找个人商量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可说话的人，从前他会将这种烦心事说给沈自在听，但此事显然不够合适。
皇后、贵妃的心是偏的，弈王更是狼子野心，他想了半晌内心只觉悲凉，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老九装病够了没？”他忽然问。
李睿从平定叛乱之后就闭宫不出，他几次想用他都被他以生病的理由拒绝了，甚至几次上书请求去封地就藩。
“前阵子听闻九殿下去了御花园，想来是好些了，要不陛下召殿下来问问？”王儒很有眼色的回答。
“装这么久也该好了。”成帝哼了一声：“传他来丹房见朕。”
“那今日的朝会？”
“免了，有事上折子。”成帝是一点朝政也不想理，他只想得道成仙，再也不理这凡尘俗事。
李睿于是被传召到丹宫。
他穿一身月白长袍，袍上绣着两只仙鹤纹样空出大片留白，大袖宽到几乎及地，腰则是紧紧的收着，显出一双修长的腿来。
这穿着透着十分的潇洒不羁，更像是流连青楼的风流才子而不是一名皇子。
李睿神态更是如此，散漫轻挑，见到成帝从不惧怕而是笑着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成帝看着他这身穿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又没来由的想笑，这个孩子当真是让他没办法。
“你啊，不为父皇分忧，整日在宫中躲清静，让朕怎么罚你才好？”成帝这话颇为宠溺。
李睿松松散散一笑：“父皇正值壮年哪里用儿臣分忧，用儿臣不过是提点儿臣，只是儿臣不是那块料，便不来气父皇了。”
“油嘴滑舌。”成帝被他气笑了。
李睿忙来为他捏肩，并且问：“父皇，儿臣留在京都也无用，您不如让儿臣去就藩。”
“不准。”成帝这话说的干脆。
李睿的才能有目共睹，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颇有建树，而且难得的是没有野心，他还想留在身边一些年。
“父皇……”
“朕知道你这闲云野鹤的性子，这样，朕给你赐府邸，你在宫外居住也自在些如何？”成帝问。
李睿顿时喜上眉梢：“多谢父皇，儿臣愿意。”
成帝哭笑不得：“那还嚷着去封地吗？”
“儿臣舍不得父皇，还是晚些去吧。”李睿改口改的很快。
“你啊。”成帝顿觉无奈。
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成帝又问他：“睿儿，你可听闻你十四弟的荒唐举动？”
“听说了，没想到十四弟还是性情中人，年纪这样小就想着要媳妇了。”李睿轻笑道。
“你还笑？他可是用死来威胁朕。”成帝叹气。
“父皇还真与他生气不成？小孩子难免幼稚了些，但这一片赤诚实在难得。”
成帝看他：“依你看，这事该怎么解决？”
“父皇不答应自有父皇的道理，但在儿臣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百姓家尚且要求娶心仪女子，十四弟为何不可？”
“父皇您想，沈家二小姐论品貌家世哪个不是上上等，十四弟想求娶乃是人之常情，您何不成全了他。”李睿轻松得道。
成帝微微皱眉：“你可知那是沈家。”
“不是沈家哪有这么好的女儿。”李睿见成帝面色深沉又道：“父皇是担心沈家势大？”
“难道不是吗？”
“倒是这个道理。”李睿想了想又道：“儿臣有一计，既可成全十四弟又能扼制沈家的势头再发展。”
“哦？你说说看。”
“逼沈首辅辞官。”
成帝眉头动了一下，又问：“如若他不辞官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