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把最后一粒米舔完后，突然露出诧异的神情，眼睛一瞪，随即灵活地探出小脑袋，竟叼起一盒纯牛奶，趴到一旁熟练地对付起那根吸管来。那双尖尖、雪白的耳朵竟竖得笔直，仿佛时刻捕捉着周围的一丝风声。
顾时叙站在一旁，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既好笑又有些无奈的笑意，伸手抓住杨子晴的手，低声问道：“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杨子晴嘴角撇出一抹轻蔑，咕哝道：“你这副紧张兮兮、做贼心虚的模样，莫不是打算耍什么美男计？别想拿色相去勾搭美女拉赞助，要敢这样，我马上就把你轰出去！”
她心里暗道：顾时叙平时虽不轻易露出真性情，但骨子里那股自尊与骄傲，早已让他对那些小手段嗤之以鼻，哪会真用得出那套伎俩。
突然，杨子晴不由得想起之前通讯仪中，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一动，试探地问：“跟我有关的，是吗？”
顾时叙低下眼帘，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迟疑：“我还没最后答应呢。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你答应。而且，他们提这事的时候，语气真的是满含恳求。”
杨子晴皱了皱眉，带着几分戏谑问道：“他们中有谁快要命悬一线，非得我出手相救？”
顾时叙一时沉默不语。杨子晴见状，追问道：“莫非还有比这更棘手的事？”
顾时叙终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郑重：“明家这一年来，已经有不下千人重伤——不少部下和家族要员虽然保住了命，但或行动不便，或直接瘫痪在床，活得跟植物人似的。他们全都迫切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杨子晴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沉思，她低声问：“还有……？”
顾时叙索性一口气讲了出来：“除了这些已经重伤的人之外，以后如果营地里再出现其他木系异能者无法解决的伤势或者情况，他们也希望……如果答应了第一条，第二条我们可以直接拒绝，如果你都不喜欢，那么都不答应也没关系，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杨子晴抬眼看了顾时叙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就这两件事？”
“嗯！”顾时叙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忐忑。
杨子晴闻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这样。人家明家特意点名提到她，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身上的两点——一个是她强大的木系异能，另一个就是她那神秘莫测的农场空间。总不可能是求财求色，或者看她三系异能很厉害，想要邀请她去研究院实验室做客吧？如果明家提出的要求真的太过分，顾时叙肯定当场就会回绝，甚至都不会跟她提起，这一点信心她还是有的，所以心里也早就有了些准备。
现在看来，果然是救治人的问题。对于这一点，她倒是不怎么排斥，毕竟她现在在这里，不也正扮演着一个医生的角色吗？一天经手上千个伤员她也没说什么，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至于第二点，这和第一点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她能够理解对方的心理和期待。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再者，既然是去当医生，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至少她可以以一个贵客的身份前往，而不是人家手底下跑腿卖命的打工仔。
只是……如果她现在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表现出一副“这事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啦”的样子，会不会显得自己的劳动力很廉价？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顾时叙，脸上却故意端出了一副沉默不语的表情，仿佛正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顾时叙见状，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她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声音也低了下来：“算了……如果你不愿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答应了？”杨子晴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沉不住气啊？再吊他一会儿又能怎么样？不过，她实在是绷不住了，装模作样这种事情她向来就不擅长，更何况是对着眼前这个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总要让我先看到那些病人吧？而且，我要自己和明家的人谈，一切的后果，一切的意外，一切的可能，都要事先说清楚。还有，第二个要求，总不能那边一有人出事，我就随叫随到吧？”
“这是自然！我也会尽力帮你争取到这些条件的！”顾时叙闻言，脸上瞬间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他猛地起身，紧紧地拥住了杨子晴，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感激：“子晴，谢谢你！”
杨子晴翻了个白眼，闷闷地说道：“为了促成这项粮食交易，为了以后能吃饱饭，大家都要出力的。我现在挺喜欢江城集团这个大家庭的，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顾时叙拥抱她的手臂突然僵硬了一下，她奇怪地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这可是难得说出的肺腑之言哎！难道是把他给酸到了？
顾时叙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下，侧脸贴着她的胸膛，声音低沉而温柔：“没什么……你不是只出一份力，你已经出了很多很多力了，我都知道。”
他喃喃地这么说着，但是杨子晴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眉宇之间，似乎笼罩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郁、挣扎，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杨子晴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先是将被子拉到脸上，仿佛想借此逃避心头的烦躁与失落；可没过多久，又干脆扯下来，眼神呆滞地盯着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思绪纷乱得就像失去了方向。
房间内昏暗而静谧，厚重的窗帘紧闭着，这是农场别墅里她专属的避风港：安静安全、柔软舒适的大床、弥漫着农场独有的清新气息……然而此刻，她却神游天外，心似被无形枷锁牢牢束缚。
她翻身坐起，赤裸着双脚轻步走向落地窗边，猛地一甩，拉开那沉重的帘子。温暖而柔和的阳光顷刻间倾泻而入，照亮了每一寸尘埃。杨子晴踱出房门，缓步登上阳台，目光扫过眼前那片宽阔的农场与牧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曾几何时，这块农场在苏城里不过两亩地，顾时叙出事后能量全给了他，面积骤缩只剩三百多平米……”她在心里默数着过去与现在的落差，眼神越发深沉。接着，她想到自己后来进阶为五阶木系，又不断扩充农场的黑土地，如今周缘悄然宽展，黑土面积目测已经达到十余亩；再加上中央那条五六米宽、几十米长的小河，以及别墅占地的面积，整个农场竟达到了二十二亩！
“时间仿佛在这儿有着奇异的比例——屋内四分钟，外头却只过一分钟……”杨子晴在心底叹息，她越发确信：她的木系越强，农场便越迅速进化发展。这几日，她连用木系能量，都几乎没有依赖晶核的补充，纯靠自身便将农场一点点推向新的高度。
可是，当她细细盘算起这些数字时，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二十二亩黑土地，听起来已不算小了，可就算全种上水稻，按黑土地极为肥沃、亩产突破一千斤计算，一季也不过一万斤的产量。即使作物生长周期缩短四倍，出产周期也不过几个月而已——这点粮食，只够一万人一天的口粮。
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苦涩中带着讥讽：“跟那些庞然大物比起来，简直算不上什么……”
思绪漫长地飘回前世，她记得当年整个农场曾拥有两个大型大学的面积，总计两千五百多亩，作物生长周期只有外界的十分之一，蔬菜、鱼鲜、水生植物产出惊人——十天可产三百万斤，换算下来一天三十万斤，足以供养泽光基地那三十多万人的需求。那时，她曾暗自盘算过，若由自己一人操盘，便能维持一个基地的日常消费，心中怎能不油然而生一丝自豪？
今生，她偶尔也会偷偷地想，她的最终目标，是可以负担起一个像腾阳基地那样拥有上千万人口的超级基地的粮食需求！虽然她也不知道腾阳基地是否还会再次出现，又会在什么时候建立。而且，一个如此庞大的基地，肯定不可能仅仅依靠她一个人的农场来维持，但她心中仍然怀揣着这个远大的理想。
可是……
她忍不住扶额，发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轻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如此莫名的失落，这种情绪顾时叙肯定无法理解。就连她自己，也有些茫然不解，她只知道一件事——人家明家可是把“亿”当作单位来计算粮食储备的！而且不是一个亿、两个亿，而是几十亿、几百亿！
她并不是因为要屈从、要妥协而感到难过和愤怒。她觉得自己去做医生也好，成为一个交易条件中很重要的一环也好，虽然不可能兴高采烈，但也不会觉得委屈和勉强——毕竟，人家想要她这样的分量，恐怕还求之不得呢！
只是，单纯地，在粮食的产量上，在生产的能力上，她被对方那庞大的数据狠狠地打击到了！
白天的时候，她甚至还在为了搜集到的那几千斤大米而感到兴奋不已。
可是，末世一年来她辛辛苦苦积累的物资，全部算下来，恐怕也仅仅只够三十万人吃上一周的时间！而且实际上，恐怕这个量都达不到，没看他们这几天，几乎是两天三天就消耗一空了吗？
这就好像对方已经飞上了外太空，而她自己却还停留在土着阶段，在原地踏步！
再加上之前“阻止尸变、拯救丧尸计划”的失败，她的心情就更加抑郁了。
“嗷呜——”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对着深邃的夜空倾吐着心中的愁闷。楼下牧场那片柔软的草甸上，正趴着沐浴皎洁月光的牛奶，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了脖子，那双狭长而沉静的眼眸带着一丝好奇地望了过来。
她闷闷不乐地望着它，也学着它的样子，低声“嗷呜”了一声。
牛奶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然后勉为其难地回应了一声：“嗷呜。”
“嗷嗷！”杨子晴来了兴致，又叫了两声。
“嗷嗷。”牛奶也跟着叫了两声，声音软糯。
“呜呜！”杨子晴故意压低了声音。
“呜呜。”牛奶也学着她的样子，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汪汪！”杨子晴突然改变了叫声。
“……”牛奶的脑袋瞬间僵住，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发出了狗的叫声。
杨子晴看着牛奶那副呆萌的样子，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得直不起腰。
等牛奶翻了个白眼，不理她，自顾自地转过身去之后，杨子晴也终于笑够了。她站直身体，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睡衣，对着空旷的夜空说道：“我和人家比什么呢？”
几百亿斤的粮食搜集，难道不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不需要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吗？那个庞大粮食产地的维护和运营，又怎么可能是一蹴而就，挥挥手就能完成的呢？更何况，那些背后还牵扯着多少利益纠葛，多少强弱权衡！而那些还在努力生长，连影子都还没看到的几十亿斤粮食，还得由八个势力共同分割呢！
而她这里呢？没有风雨的侵蚀，走到哪里都能带着，不用担心自然灾害，也不用防备野兽、丧尸和人类前来抢夺和破坏！最最重要的是，她这可是无本的生意啊！
想通了这一点，杨子晴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她抿了抿及肩的秀发，脸上重新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笑容，转身回到了温暖舒适的房间，安心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