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策这边刚想办法减轻这边人质的麻烦，完全忘了回答歹徒问的第三个问题……
突然他的后颈泛起一阵针刺般的寒意，汗毛根根竖起。
他这才反应过来——太安静了。
对讲机里原本持续存在的电流杂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令人不安的绝对静默。
取而代之的是舒良策耳麦里传来技术员急促的声音：“舒队，电力维持时间到，观光电梯组开始缓降！重复，所有电梯开始缓降！”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舒良策因为在控制中心内看不到，可是底下的队员们都亲眼目睹着那十二部高度不一的观光电梯像被解除了束缚的困兽，正以缓慢但不可阻挡的速度开始下滑。
“下降速度？”舒良策的声音异常冷静，情况越是紧急，他的声音就越是机械。
“所有电梯同时启动，目前以每分钟约三层的匀速下降。位置最低的是东侧2号梯，已从35层开始下滑；最高的是西侧9号梯，刚刚从62层启动。”
舒良策周围空中浮现出投影——十二个红色光点在大楼的全息投影中缓缓下坠，像是一串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血色露珠。
每一颗“露珠”拖拽出的尾迹，逐渐编织成一张猩红的网。
“最快触底时间？”
“2号梯预计11分20秒后到达地面。”
怪不得刚才对讲机里歹徒不出声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舒良策紧了紧对讲机的手。
他的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歹徒刚刚问的三个问题，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三个问题是相互嵌套的！
也就是说，歹徒很可能并不知道这些答案的真实性，所以才会通过三个问题本身来验证警方是否在说谎！
谜底就在谜面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舒良策沉思片刻，想出了一个办法。
“你不是想知道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吗？我现在回答你，”舒良策顿了顿，“会影响判断——但影响的不是我们，而是你。”
对讲机对面依然静默，舒良策不知道对面听到了没有。
不过，舒良策要和歹徒玩阳谋，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提醒你，你和我谈判是建立在这些人质尚未出现死亡情况的基础上。还想知道更多的话，你最好和我们一样着急、想办法刹停电梯。”
“……滋……”
对讲机终于打开了，看来刚刚歹徒只是闭麦，但是没有关闭听筒。
可是舒良策又关闭了他这边的对讲机的麦克风。
接下来换舒良策冷暴力。
这三个问题逻辑相互嵌套，歹徒搁这套警方话呢。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舒良策通过在回答里“埋钩子”、玩阳谋，回答问题只回答一半，吊对方胃口，拖延时间。
现在歹徒最好赶紧解除控制中心的炸弹威胁，让警方立刻刹停电梯。
不然反恐只需要坐标，没必要和歹徒浪费时间，直接火力全开直接暴力打击。
沉默像一把钝刀，磨着对讲机两边的神经。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破口，舒良策的影子纹丝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
只有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暴露了他在心里读秒的事实。
然而，传回的影像显示，代表着电梯组的红色光点依旧无情地向下坠落，像沿着玻璃滑落的血珠，每一秒都在向大地更进一步。
不……歹徒好像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舒良策的面前，手环投影再次弹出机械蜘蛛传回的扫描图像——
“报告舒队，底层导轨发现异常！”技术员的声音传来，“在b2至b5层的导轨衔接处发现压力触发装置……”
投影突然分裂成十二个独立画面——每座观光电梯的井道扫描图同时展开。
“舒队，歹徒在每部电梯的底层导轨装了剪切装置，位置在……”
投影放大，画面聚焦到7号电梯的井道，一个形如蟹钳的黑色装置正卡在导轨末端。
刃口对准了轿厢缓冲器的液压活塞杆。
这个剪切装置尽管还没确定具体型号，但应该是歹徒改装的工业液压剪。
由高强度合金制成，带有液压驱动系统。
也就是说，这些电梯从百米的高空上掉下来，按理来说，现代电梯会有缓冲装置，让电梯不至于完全直愣愣摔到地面上，而是在缓冲系统的作用下慢慢制动刹停，保证电梯里的安全。
但是歹徒加入了这些剪切装置，事情瞬间变得严重了。
当电梯轿厢下坠经过这些剪切装置时，钳口会瞬间闭合，将电梯最后的安全装置——液压缓冲器的活塞杆切断。
而一旦活塞杆被剪断，整个缓冲系统就会完全失效。
如果说电梯本身的缓冲系统有点像是有人跳楼时底下的气垫，那一旦剪切装置把电梯的缓冲系统给剪坏了，那气垫就没了。
而此时电梯已经经历了百米的自由落体，刚刚坠落积累的冲击力将在瞬间爆发，轿厢里的人将承受相当于百倍体重的致命冲击。
相当于直接砸在水泥地面，将电梯里的人质们的内脏挤出，从能出来的出口出来……肉泥直接均匀涂抹在电梯内部……
而且更恐怖的是，只要有一部电梯触发，其余的剪切装置都会同步启动，让十二部电梯同时变成死亡牢笼。
换句话说，这十二座电梯，现在就像在空中滑落的一颗颗红色番茄！
技术员汇报的时候，都有些吓得站不稳了。
对讲机终于再次传来歹徒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他知道舒良策在刚才企图夺回主导权，没关系，他不在乎警方这点小小的“冒犯”。
“我知道你刚刚想通过‘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的方式，想拖延时间。抱歉，现在看来，大家都没有这个耐心了。只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很愿意解除控制中心里的炸弹，把观光电梯的控制权还给你们……”
舒良策不知道的是，歹徒说出这番话时，打开了十二座观光电梯的广播，所有的人质都能听到警方和歹徒的声音。
不，应该是整座云巅大厦的内部系统广播。
歹徒的声音从整座大厦的广播系统中渗透而出，问出了那个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来吧，告诉我，”
电子合成音低沉、缓慢，带着某种近乎愉悦的冷酷，仿佛在享受这场心理凌迟。
“杀死谁——能让杀意侧写联合调查科停止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