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牛奶生意?”
“没错,老大。”
看到强尼·托里奥一脸疑惑地歪着头,年轻的阿尔·卡彭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从房间里拿出一叠资料开始解释。
“如你所知,虽然我们现在靠私酒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但这终归只是暂时的。”
当初在众人欢呼声中登场的禁酒令,随着时间推移,早已渐渐失去了它的立足点。
像他们这样的黑手党,正是最直接的例证。
当然,那些主导禁酒令出台的共和党政客还在嘴硬,坚持禁酒没错,可说实话,他们自己都在背地里偷偷喝酒。
就连一心维持禁酒令的胡佛总统,坊间也有传言说他几乎天天光顾英国或德国大使馆,大口喝着威士忌和啤酒——如果这法律真能正常运作,才真是怪事了。
“禁酒令一旦废除,私酒生意也就玩完了。为了家族的未来,我们必须另谋出路。”
“所以你想到的是牛奶?”
“你仔细想想,老大。除了那些酒鬼,普通人也就聚会时买上一两瓶酒而已。”
可牛奶不同。
“在这个国家里,几乎每个家庭每天都会把牛奶端上饭桌。走在芝加哥湖滨大道上的人,买咖啡时都要加厚奶油;‘后院区’的大家族们为了孩子,每天都买上一两加仑的新鲜牛奶,从不间断。你能相信吗?有时候卖牛奶的利润比私酒还要高。”
更何况,美国的乳制品市场,就其庞大的潜力而言,几乎还是一片蓝海。
美国的牛奶流通体系一团糟,漏洞百出。
牛奶送货工人早该淘汰手推车和马拉货车了,可现在还像十九世纪一样慢吞吞地送货;而那些黑心的流通商为了掩盖牛奶变质,竟往里面掺石灰、面粉和粉笔渣。
当然,美国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喝的牛奶有问题,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人开始质疑。
这里可是美利坚合众国。
在这片土地上,唯有美元才是真理。
正因如此,那些对牛奶质量的质疑,最终也都被议员们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了——毕竟他们早就被乳品公司的游说金塞满了口袋,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胡说:“你们不知道吗?变质牛奶对身体更好。”
“如果我们能把控牛奶的品质并建立起自己的流通渠道,那绝对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且还能顺便洗洗我们那些来路不正的资金。”
“哦......”
“而且老大你想想,牛奶是液体,酒也是液体。如果我们在牛奶桶里装的是酒,谁又能发现?”
“哈哈哈哈!对,没人能发现!想想看,这生意太妙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搞私酒了,直接卖牛奶多好!”
托里奥终于大笑起来,他“狐狸”这个外号果然不是打牌赢来的。听到阿尔·卡彭说牛奶生意还能顺便运私酒,他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妙处。
“不过,你这计划还有个问题,斯诺基。”(Snorky\/指讲究衣着的人,卡彭最亲密的朋友对他的称呼之一)
“啪——”
他脸色一沉,严肃地在卡彭面前放下一样东西。
“这是......牛奶瓶?”
“对,是牛奶瓶。但不是美国公司的。这是叫‘罗曼诺夫乳业’的牌子,原本是被赶出俄国的沙皇在丹麦创办的公司,最近也开始在芝加哥销售。和本地牛奶比起来,它品质好,评价高,是真正的‘好牛奶’。”
“......也就是说,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
阿尔·卡彭盯着那瓶印着双头鹰标志的牛奶瓶,眼神冷了下来。
原来美国的牛奶市场,已经被外国人悄悄渗透了。
他之前光顾着分析本土那些乌七八糟的奶业公司,竟然疏忽了海外的威胁。
“我喜欢你的提案,阿方斯。现在爱尔兰人正一点点往我们的地盘爬,我们家族确实需要更多资金来巩固根基。但如果这些俄罗斯佬继续在芝加哥和伊利诺伊州活动,势必会影响我们的新生意。”
“没错,老大。生意的本质就是争夺市场份额。为了让我们掌控牛奶的流通,所有碍事的对手都必须清除。”
不需要复杂的阴谋。
只要让送牛奶的人尝到恐惧的滋味,再对那些和俄罗斯人合作的农场“展示”一下黑手党的力量就足够了。
“我会让这些俄罗斯佬知道,他们选错了行当。”
同时也让他们明白,在美国做生意——意味着什么。
年轻而野心勃勃的阿尔·卡彭点燃雪茄,嘴角扬起了一抹阴森的冷笑。
......
“尤里,这次是最后一单了,快点去送吧。”
“知道了。”
几天后——
作为众多逃离布尔什维克与内战、移民到自由之地美国寻求新生活的俄罗斯人之一。尤里听着同伴的话,微微一笑,登上了牛奶送货车。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做牛奶送货员的工作了啊。”
刚来美国那会儿,为了追寻新生活,他吃尽了苦头。
20世纪初的美国,虽然没有旧俄国那么混乱糟糕,可“美国梦”这几个字,也远不像听起来那么美好。对于贫穷的移民来说,这片土地从来都不是什么友善之地。
更糟糕的是,他的祖国变成了苏联,连带着他和其他俄罗斯移民也被当成了“红色分子”。
尤里作为一名一战老兵,他和同伴正是为了逃避那些才来到美国的,可现在却不得不忍受那些冤屈。但没有人关心他们的遭遇。
在这片土地上,冤屈的人早就多到数不清了。
即便受到FbI和警方的严密监视,尤里和其他俄罗斯移民仍咬牙挣扎,只为了能活下去。而就在这时,一位已转行做牧场主的“沙皇”在美国创办的尼古拉牛奶公司也开始进军本地市场。
尼古拉二世,为了赎回自己无能所造成的过失,将那些在美国苦苦挣扎的老臣与百姓雇佣为员工。尤里这位曾经靠工厂日薪糊口的男人,也得以成为“罗曼诺夫乳业”的牛奶送货员。
毕竟,比起在工厂辛苦劳作,这份工作更稳定、收入也更高。
更何况,尼古拉二世对自家的牛奶质量极为自豪,从不容忍像那些出卖良心的“洋基佬”那样在牛奶里动手脚。
他不仅严格把关每一瓶牛奶的质量,还亲自考察各地牧场才签订供应合同。
与那些还在用马车送奶的美国本地乳品公司不同,为了提高效率,“罗曼诺夫乳业”甚至统一了专用送奶车的最低标准。
“要是当年在俄罗斯也这样做就好了。”
若真如此,俄罗斯也许就不会变红,自己也不会被迫离开那片熟悉的故乡。
虽说对这位既是昔日沙皇、也是如今老板的尼古拉二世不便多说什么,但越想越让人感到惋惜。
“嗯......?”
就在这时——
正准备前往最后一处送货地点的尤里,突然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语气中满是疑惑。
因为有几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挡在了道路中央。
咔哒!
“喂,你!下来!趴在地上!”
“欸?!”
还没等尤里说出什么,那些带着浓厚意大利口音的男人便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住在二十世纪美国“魔都”芝加哥的尤里,自然知道这些人是谁。
芝加哥黑帮“芝加哥犯罪集团”(chicago outfit)。
连芝加哥市长与警察局(cpd)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意大利黑手党。
‘现在的黑帮连路边抢劫都干了?’
想来也不稀奇,本来就是流氓出身,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尤里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趴倒在地。
“?”
但那些黑手党却并非为了抢他的钱包。
“等、等一下!住手!”
他们的目标,是车上那一瓶瓶牛奶。
而且并不是为了偷,而是直接把牛奶全倒在地上。
“这些混蛋意大利佬!要抢就抢钱啊,干嘛为难这些无辜的牛奶......呃?!“
砰!
身为“牛奶至上”理念的践行者、罗曼诺夫乳业的模范员工,尤里看到珍贵的牛奶混着脏水流入阴沟,顿时怒火上涌,结果迎来的是一阵拳打脚踢。
砰!砰砰!
毫不留情的暴力。
“呃啊......”
“这就够了,走吧。”
倒在地上、浑身是伤,还没能守住牛奶的尤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黑手党似乎觉得教训已经足够,于是转身离去。
“给我毁了它!”
“谁准你在这儿送奶的,啊?!”
“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哐当!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非只发生在尤里一个人身上。
整个芝加哥,到处都在发生类似的袭击事件。
“什么?我们的送货员被袭击了?!”
而很快,这一情报便传到了罗曼诺夫乳业美国分公司负责人,费利克斯·尤苏波夫公爵(khr3ьФéлnkcФéлnkcoвnчЮcyпoв,Гpaфcymapokoв-Эльcтoh)的耳中。
......
“芝加哥那边,送货员接连遭到黑手党袭击,大量牛奶被直接倒在地上。”
“不仅如此,连和我们签了合同的牧场也被威胁,不敢再给我们供奶......”
“那些混蛋要卖私酒就去卖啊,为什么偏偏来找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卖牛奶的麻烦?!”
面对属下们的汇报,尤苏波夫公爵满脸不解地怒吼出声。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些与他们毫无恩怨的黑手党,为什么会突然盯上罗曼诺夫乳业,就像天上掉下一颗石头砸在脑袋上一样,毫无预兆,莫名其妙。
“总之,事情很严重。如果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
听到属下这句话,尤苏波夫公爵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仿佛已经看到最坏的未来。
“要是搞砸了,我就死定了!”
为了躲避俄国革命,他逃到美国,靠着家族残余的财产勉强东山再起,经营乳业。但那段时间也曾一度身陷经济危机,狼狈不堪。
要不是因为是皇帝女婿,尼古拉二世出于情分让他担任了罗曼诺夫乳业美国分部的负责人,他恐怕早就像过去一样,穿女装在剧院里跳舞为生了。
可现在,芝加哥的送货员被黑帮打得鼻青脸肿,牛奶洒了一地......这消息若是传进那个把奶牛当儿子养、把牛奶当命根子的沙皇耳里?
那他就完蛋了。彻底玩完。
为了保住饭碗,他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好公司员工和牛奶的安全。
“查清楚了没有?那帮意大利家伙为什么突然发疯?”
“呃,听说芝加哥的黑手党最近也开始涉足乳业了。他们恐怕是把我们罗曼诺夫乳业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想要先下手为强。”
“等等,等等,就因为这种破事他们就敢动手?!”
“这里是美国啊,分部长大人。一个连出租车司机都能为了竞争,把车当装甲车使,互相开枪扔炸弹的地方。”
顺带一提,这也正是在芝加哥发生的真实事件。
这个时代的芝加哥可不是随便被叫“魔都”的。
“这世道真是疯了,警察只会装模作样,政府里一堆收黑钱的家伙,全他妈是内鬼。”
尤苏波夫公爵闭上双眼,太阳穴一阵剧痛。
此刻,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选择。
“召集所有员工。”
“您说什么?”
“既然那帮黑手党敢动我们,那我们也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终归还是得靠自己保命。
“我们需要武器。”
“还有炸药。”
“没错。就让那帮意大利佬见识见识,什么叫惹怒沉睡的俄罗斯熊,会付出的代价。”
别忘了,这位可是在原本历史中终结了拉斯普京的男人。尤苏波夫公爵眼神凌厉,神情如凶兽苏醒,令在场的罗曼诺夫乳业高管们也都勾起嘴角,露出久违的战意。
这些俄罗斯人,都是活下来的人。
是从俄国革命和血与火的内战中挣扎出来的幸存者。
“诸位——”
“让我们开战吧。”
一切,都是为了沙皇——还有那一滴滴珍贵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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