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单凭她带着非毒她们几个一点一点的找过去……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伏矢这老太太又不像是雀阴、吞贼他们似的那般张扬，她要是真铁了心想蹲在哪避世，那她们想找她，除了等到雨天或能一试，别的还真没那么容易。
让老应联络着山中草木收集信息这事……倒是可以试上一把，但牯牛降又不是黄山，人家这多半也有自己的守山神只，他一个“外来树”，贸然打扰这么多的草精木灵……好像也不太好吧？
——她有点怕这厮被人家立地叉出去。
苏长泠悻悻摸鼻，戳在她手上的非毒听罢微一沉默，少顷思索着开了口：“要说方向的话……这样，小长泠，你转头去问他们一个问题。”
“就问牯牛降中心一带都有哪些水源、又有哪些水源边上遗留有从前人住过的房屋或别人修出来的神庙、土地庙。”
“旧房子和神庙土地庙？”剑修皱眉，女鬼应声颔首：“对，就这个，你只管问就行了，得出来的，保准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方向。”
“——是这样的，小长泠，那小老太太出身好，自幼养尊处优，除了死时确乎甚是凄惨，余下称得上是荣华富贵一辈子，挑剔得很。”
“就算真要在山里隐居养老，她也不会学我们其他人一样玩什么‘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怎么都要找点正经像样、能住人的地方，但山川腹地又一向是罕有人烟，所以，小长泠，你只管朝着那些有旧房子和旧庙宇的地方去找就是了。”
“原来如此……好，你等我问问。”苏长泠若有所思，遂转头斟酌着将非毒教给她的那话问给众人听。
冷不防听见这问题的伙计们先是一愣，而后又如先前那般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剑修听着他们那足够嘈杂又极具冲击力的讨论，脑仁狠狠地大了几圈，她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终竟绷不住，请他们总结好了他们想说的话，再派个条理清晰的讲给她。
——再被他们这么嗡嗡两句，她这脑袋搞不好真就没等逮住哀魄便先炸了。
痛得很。
苏长泠想着伸手按了按自己一个劲突突的太阳穴，那边伙计们这会亦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当即面上一赧，忙不迭纷纷压了嗓子，转头先行开了个“小会”。
“咳，抱歉啊，仙长，东家和善，我们几个平日任性胡闹惯了，一时没能注意得了分寸。”被众人推上前来的小茶工讪笑着与剑修告罪一声，随即又假咳着清了清喉咙，“至说您问的那个，牯牛降中心地带附近盖有旧房子或老庙的水源。”
“我等方才仔细探讨了一下，我们牯牛降南有阊江、北有蒲秋河，除了这两条江水，中央处另有诸如仙女潭和黄龙潭一类的水潭。”
“这些水源旁边，多少都是有过人烟的。”小茶工搓手，“而能完美满足您方才所提的那几个条件的水源……我们就只想到了一个。”
剑修闻此下意识随着他那话微微皱了眉头：“哪一个？”
“仙女潭。”小茶工眨眼，边说边分辨着抬手指出个方向，“在那边，出了茶山再往山深处走个十来里地——总之到不了二十里，差不离就能到了。”
“那地方传说是七仙女下凡沐浴的地方，旁边也曾有猎户修出来过几座简陋木屋，大多已废弃多时。”
“——毕竟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往来实在太不方便，猎户们寻到更适合打猎和驻扎的地方便去了别处，那自然也就越发荒芜。”
“仙女潭……简陋木屋……”苏长泠思索着低声喃喃，旋即朝着那小茶工微一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
“没、没事，只要能帮得上仙长们的忙就好。”小茶工连连摇头，一张脸霎时因不好意思而涨得通红，“那那那，仙长，您要是没别的什么事了的话，我们就先回去继续干活了！”
“没有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关键——”剑修好脾气地冲着小茶工笑了笑，“想来若是顺利一些的话，我等不消五日，便能解决贵庄近来层出不穷的‘鬼事’。”
“真的吗？那这样真是太好了！仙长辛苦！！”伙计们闻言登时亮了眼睛，连带着众人各归各位时的步伐也变得格外轻松。
——虽说那位上了年纪的鬼阿婆性子确乎颇为和善、不曾害人，但让他们就这么面对着她这样大的一只鬼，亦着实是有点心里发毛。
仙长们能把这事解决就最好了，那样他们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唯恐遇到鬼了。
伙计们想着身上越发充满了干劲，苏长泠遥遥望着他们离去时的背影，慢悠悠微挑了眉梢：“非毒，你说。”
“伏矢要是知道他们对她是那么个态度和想法……这老太太会不会感到很伤心？”
“啧，这话你要是换个鬼问，我肯定告诉你那不可能的。”非毒咂嘴，“但哀魄嘛……我只能说，这不好说。”
“——她是个老好人，好起来我们时常觉着她这简直是没什么底线的那种老好人，这样的老好人往往最是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逼成那副没脾气的样子。”
非毒慢条斯理：“所以，这不好说。”
“——她真的可能会为着这事而伤心不已。”
“……那听起来好像很难过。”剑修垂眸压了压眼睫，“像是自己的一腔好意反倒无端被人辜负。”
“算是吧，但也没那么算是。”女鬼循声嗤笑，“这样讲，小长泠——你且看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是一生都遇不到半点难过事的呢？”
“何况，她被人辜负的又远不止这一次……她那一生，有的是让她倍感煎熬与难过的。”
“是以，别在意这些了，傻孩子。”非毒眨了眼，言讫蹦跶着翻上剑修的发顶。
她像是将苏长泠当成了她的“专属坐骑”，坐稳后两手一拍，作势便支使着她原地拐弯：
“——走了！有那个功夫，咱还不如好好想想晚上怎么才能逼她现出身来。”
“——那老太太的脾气可比恶魄还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