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大小的晶核在掌心缓缓旋转,表面流淌着暗紫交错的光晕。薛玄逆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远比之前那些零碎晶体精纯百倍,甚至带着一丝属于那蜥蜴首领的原始暴虐意志。
他没有立刻吸收。方才强行引动逆乱黑焰,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泼上冰水,处处是暗伤,此刻贸然吸纳如此强大的能量,无异于自毁长城。
他需要先稳住伤势。
石穴幽深,隔绝了外间永不停歇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怪风。薛玄逆盘膝而坐,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晶核置于身前,双手结印,并非直接汲取,而是引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灰暗能量,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开始剥离晶核外层那属于蜥蜴首领的残存意志。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他必须全神贯注,既要保证剥离的彻底,避免被那暴虐意志反噬心神,又要控制能量输出,不能再牵动伤势。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赤红的天空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许,仿佛此界也有昼夜交替,只是界限模糊。当晶核外层那抹令人不安的暗紫色泽终于褪去,只余下内里更为深邃、却也相对“温和”的漆黑能量核心时,薛玄逆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可以开始了。
他引导着剥离后的精纯能量,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春雨渗入干裂的土地,缓慢而坚定地融入自身的灰暗能量循环之中。
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如同破败河道般的经脉,在这股精纯能量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拓宽。逆转功法自行加速运转,将外来能量碾碎、同化,转化为更契合自身的混沌逆力。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周身那令人不安的虚弱感也消退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枚首领晶核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飘散时,薛玄逆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灰暗之色一闪而逝,深邃如古井。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虽然远未恢复到合道境界,甚至距离此界的洞虚境都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稳固在了筑基初期的水准,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原上,总算有了一丝自保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混沌逆力”的掌控,似乎精进了一丝,不再像最初那般随时可能反噬己身。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细微的噼啪声,那是力量充盈的征兆。目光落向石穴之外,那片死寂的黑琉璃荒原和远处倒悬的山影。
不能一直困守于此。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一个能让他更安全恢复的地方。
收拾心情,将沉木杖握在手中——杖身虽然布满了细微裂纹,但依旧坚韧。薛玄逆迈步走出了石穴。
依照之前模糊的感应,他朝着那倒悬山影之下,可能存在聚集地的方向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许多,身形在荒原上掠过,带起淡淡的残影。沿途偶尔遭遇一些零星的、形似鬣狗却生着鳞甲的低级凶兽,他甚至无需动用沉木杖,只是袖袍一挥,一道凝练的灰暗气流便如利刃般射出,瞬间将其绞杀,只留下指节大小的黑色晶粒。
他依旧会将其能量汲取,但不再像最初那般有强烈的心理不适。生存的压力,正在一点点磨砺着他,或者说……改变着他。
数日后,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单调的荒原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诡异的地貌——大地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如同干涸的凝血,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一座座由暗红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风格粗犷狰狞的建筑群,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零星散布着。
更远处,依稀可见一道巨大的、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暗红色光幕,光幕之后,便是那些倒悬山峰的根部区域。光幕之前,设有关卡,隐约能看到一些穿着统一制式、带着倒刺黑色盔甲的身影在巡逻。
那里,似乎是一处边界,或者……入口。
而在薛玄逆前方不远,一座最为高大的巨石建筑门口,悬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旗帜底色漆黑,上面绣着一个狰狞的图案——那是一个被强行扭曲、逆转了的玄奥符文,散发着浓郁的掠夺与逆乱气息。
旗帜下方,巨石垒成的门楣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却透着森然寒意的大字:
“逆玄驿。”
驿站门口并无守卫,只有进进出出的寥寥数人。这些人形貌各异,有的浑身笼罩在斗篷中,有的则毫不掩饰地展露着身上的伤疤与凶戾之气。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明显的距离,眼神交汇时充满了警惕与审视,偶尔流露出的一丝贪婪,也迅速被压制下去。
显然,这里并非善地,但似乎是这片区域唯一一个可供落脚、或许能获取信息的地方。
薛玄逆沉吟片刻,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将修为维持在刚刚筑基、略显虚浮的状态——既不至于引人轻视而随意欺凌,也不会因为过于扎眼而成为众矢之的。
他紧了紧手中的沉木杖,迈步朝着那“逆玄驿”走去。
刚踏入那扇如同巨兽利齿般的大门,一股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劣质酒气以及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喧嚣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驿站内部空间极大,粗糙的岩石墙壁上镶嵌着散发幽绿光芒的矿石,映照得整个大厅光怪陆离。零散的岩石桌椅旁,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有身材魁梧、皮肤呈石灰色的壮汉独自豪饮;有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瘦削身影,指尖把玩着一枚不断蠕动的黑色虫子;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眼神却如毒蝎般的女人,正围着一名看起来是新来的年轻修士,娇笑着,手指却不老实地在其身上摸索,而那年轻修士虽然面带愠色,却似乎不敢发作。
薛玄逆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一个筑基初期、看起来还带着伤的生面孔,在这里太普通了。
他目光扫视,最终落在大厅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桌子。那里只坐着一个穿着破烂皮甲、抱着酒坛打盹的老者,气息微弱,似乎只有练气三四重的样子。
薛玄逆走过去,在老者对面坐下,将沉木杖靠在桌边。
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真的睡着了。
薛玄逆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坐着,观察着大厅内的众生相。他看到有人因为一句口角瞬间拔刀相向,血溅五步,胜者冷漠地搜刮走败者的一切,包括其体内尚未散尽的修为,而周围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人露出羡慕的神色。他看到有人拿出一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材料或兵器,与驿站柜台后的管事低声交易。
在这里,掠夺、交易、背叛、杀戮,都是赤裸裸的,没有半分遮掩。
“新来的?”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薛玄逆的观察。
他转头,只见那打盹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珠打量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薛玄逆心中微凛,这老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初来乍到。”
“哼,”老者嗤笑一声,抱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水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淌下,“每个新来的都这么说。看你这样子,是在外面被‘清理’了,侥幸逃到这驿站的吧?”
薛玄逆不置可否。
老者也不深究,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逆玄盟外围第七驿,算是给那些还没资格进入‘逆乱城’的杂鱼们一个喘口气的地方。”他指了指远处那道光幕,“看到没?穿过那‘逆界幕’,才算真正踏入逆玄盟的地盘。这里?呵,缓冲地带罢了,死了都没人收尸。”
逆玄盟?逆乱城?
薛玄逆默默记下这些名字。
“想进去?”老者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要么,有逆玄盟发放的‘逆符’;要么,缴纳足够的‘逆晶’买一个临时身份;要么……就去那边的‘血斗场’。”他抬手指向大厅侧面一个通往地下的幽深洞口,“连胜十场,证明你有被掠夺的价值,自然有人带你进去。”
血斗场……连胜十场……证明被掠夺的价值……
这里的逻辑,果然处处透着残酷的颠倒。
“多谢告知。”薛玄逆淡淡道,心中迅速盘算着。逆符他没有,逆晶,他除了自己修炼所需,所剩无几。那么,似乎只剩下……
就在这时,驿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微小逆芒图腾的修士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大厅,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盟内任务。”冷峻修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搜寻‘幽冥魂蕈’,一株,兑换十枚标准逆晶,或等同贡献。提供确切消息者,赏五枚。”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将一张刻画着幽冥魂蕈形态的皮卷钉在门口的告示板上,便带人转身离去。
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幽冥魂蕈?那玩意儿不是只在‘葬魂谷’深处才有吗?那里可是连洞虚境都不敢轻易涉足……”
“十枚逆晶!够在驿站逍遥好一阵子了!”
“嘿,有命拿才行啊……”
薛玄逆心中一动。幽冥魂蕈?这个名字……在他原本的世界,此物是至阴至邪之物,生长在极阴之地,能侵蚀神魂。但在此地,既然蚀灵之气是修炼至宝,那这幽冥魂蕈……
他看向对面的老者,发现老者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抱着酒坛,嘟囔道:“葬魂谷……啧啧,又不知要死多少‘杂鱼’咯……”
薛玄逆沉默片刻,站起身,朝着那告示板走去。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获取逆晶,了解此界“宝药”,甚至……接触逆玄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