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智脚步匆匆赶回洞穴,刚到洞口便察觉到一丝异样的剑气波动。
他身形微顿,警惕地探入神识,只见洞内烛火摇曳,苏浩倚着岩壁而坐,苍白如纸的脸上沁着冷汗,却紧握着一柄通体幽蓝、刻满冰纹的长剑。
那剑散发的寒意与苏浩周身残留的毒雾相互纠缠,在岩壁上凝结出细密的冰晶。
“苏兄,这是……”郑贤智目光紧锁长剑。
苏浩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喉间溢出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方才调息时,这剑突然从洞顶掉落下来,径直落入我手中。”
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剑脊,冰纹竟泛起微光,“诡异的是,我能感受到它在呼唤……仿佛早就认定了我。”
郑贤智目光在冰纹长剑与苏浩苍白的面容间来回游移,忽而挑眉笑道:“苏兄这福气,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都说宝剑择主,旁人在洗剑池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坐这儿调息都能‘捡’把神兵。”
苏浩低头凝视着手中长剑,冰纹流转间似有细碎龙吟。“既是天赐机缘,我自当好好珍惜。只是眼下这剑冢危机四伏,郑兄可有什么打算?”
郑贤智明白苏浩所讲,从来之时就感觉一直被监视,看来吕家的确对两人有想法。
“我打算出了剑冢便离开江城。我受人所托要去御毒宗一趟,不知苏兄接下来如何安排?”
苏浩闻言眼神一亮:“实不相瞒,我本就打算前往剑阁,但是不知其方位,还希望郑兄帮助。”
他抬头看向郑贤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郑兄不嫌弃,我愿先陪你走这一趟御毒宗,待事情了结,还望郑兄能顺路带我去剑阁。”
郑贤智微微一怔,旋即抱拳笑道:“苏兄愿同行,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御毒宗,此番前去九死一生,你当真不再考虑?”
“宝剑既已认主,总需要鲜血为其开光。”苏浩勉力起身,冰剑出鞘时带起一阵寒风,将洞内烛火尽数扑灭,“况且,在洗剑池时若不是郑兄,我早已命丧毒雾。这一路,就当是还你人情。”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响。郑贤智神色骤变,低声道:“小心,有人来了!”
洞口阴影晃动,吕家吕三公子摇着折扇施施然踏入,身后跟着六名佩刀修士,刀鞘上的鎏金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郑兄、苏兄可还有收获!”他笑着抬手虚引,目光却像毒蛇般扫过苏浩手中的冰纹长剑,“小弟听我七弟说二位在洗剑池被针对,特意来帮助二位。”
郑贤智快步迎上,脸上堆起惊喜:“多谢吕公子,我二人已经退出洗剑池之争了。”
吕家三公子这么快找到自己,心中冷笑——果然从洗剑池就被盯上了。
苏浩强撑着起身,冰剑入鞘时带起的寒气在地面凝成薄霜,“吕公子消息灵通,倒是让我等意外。”
吕三公子抚掌大笑,折扇轻敲掌心:“不过是顺路听闻罢了!二位瞧这剑冢险象环生,那群疯子指不定还在暗处盯着。不如与我同去吕家山庄歇脚?也算尽尽地主之谊。”
他话里带着三分热络,七分不容拒绝的意味,身后六名佩刀修士已不着痕迹地散成半包围之势。
郑贤智目光微闪,瞥见苏浩脸色并不好,知道对方伤势未愈,此时硬拼绝非上策。
他连忙堆起笑脸,抱拳笑道:“吕公子美意,我二人实在却之不恭。只是叨扰贵庄,恐添麻烦......”
“说的哪里话!”吕三公子上前半步,拍了拍郑贤智肩膀,看似亲昵的动作却暗含力道,“郑兄,苏兄和我也算旧识,都是自己人!
苏兄这柄宝剑更是难得一见,正好让我山庄的铸剑师开开眼!”他刻意加重“宝剑”二字,眼尾余光始终黏在苏浩腰间冰纹长剑上。
苏浩喉间泛起腥甜,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冷声开口:“既是盛情难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二人伤势未愈,还望公子路上多加照应。”
他将“照应”二字咬得极重,冰剑在剑鞘中发出细微嗡鸣,与吕家修士佩刀的震颤声交织成暗藏锋芒的韵律。
吕三公子笑意更浓,折扇一挥:“这是自然!”转身便要带路,却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洞外渐暗的天色,“我看苏兄伤势未愈,二位不介意的话,今夜便在此处休整,我让手下布置警戒。”
郑贤智表面却不动声色:“如此甚好,多谢吕公子周全。”
他与苏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看来吕家对二人的想法不言而喻。
夜色渐浓,洞穴外传来吕家修士来回踱步的脚步声。郑贤智盘膝而坐,佯装调息,神识却小心翼翼地探向洞外。
他发现吕家三公子并未走远,正与一名亲信低声交谈,鎏金佩刀在月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冷光。
苏浩压低声音,冰剑上的冰纹随呼吸起伏明灭,“郑兄,这剑,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
郑贤智收回神识,目光落在洞壁摇曳的烛火上:“先稳住局面。明日出冢后,寻机脱身。”
他握神识查看封灵碑,感受到两只僵尸的气息,心中暗自盘算——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只能算吕家倒霉了。
……
吕家三公子与亲信低语,折扇轻点掌心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可查清楚了?这两人身份来历。”
亲信凑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吕家三公子折扇骤停,眼底闪过阴鸷:“灵国过来?木州郑家......一个金丹小族敢在洗剑池搅局?”
他摩挲着扇骨上的纹路,余光瞥向洞内,“苏浩那边呢?半点消息都没有?”
“回三公子,此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剑冢内外竟无一人知晓他的过往。”亲信额头渗出冷汗,“不过......此人一直和我吕家不对付,破坏了我吕家几件好事。”
“敢找我吕家麻烦?”吕三公子喃喃自语,折扇突然狠狠甩在掌心,“不管他们什么来历,进了我吕家山庄,还怕掏不出底细?
明日出冢后,让暗卫死死盯着,一有异动......”他做了个抹喉的动作,嘴角勾起残忍弧度。
洞内,郑贤智将外放的神识收回,他没想到吕家竟已查到自己来自灵国,虽木州郑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牵扯出过往同样麻烦重重。
身旁的苏浩察觉到他气息波动,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吕家怀疑我与木州郑家有关。”郑贤智目光如炬,“至于你......他们暂时查不到来历,但你以前一直和吕家作对,他们应该已经盯上我们了。”
苏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吕家那点手段,我早就摸透了。他们明面上要装大度,明天肯定邀我们做客卿,实则是想将我们困在山庄,慢慢榨取好处。”
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丝,目光坚定如铁,“不过是群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郑贤智眉头紧皱:“可你现在伤势未愈,贸然反抗恐怕讨不到好处。况且......”
“无妨。”苏浩将冰剑横放在膝上,指尖轻轻划过剑脊上的冰纹:“吕家不敢在明面上动手,我们就将计就计。
出了剑冢,等伤势恢复后,我们先回江城,江城之中他们并不会动手。
到了江城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摆脱吕家即可。”
郑贤智目光落在苏浩背后微微嗡鸣的剑匣上,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问道:“苏兄,瞧你对吕家手段如此熟稔,莫不是从前......”
苏浩冷笑一声,指尖拂过腰间冰剑,寒气顺着岩壁蔓延:“郑兄可知我背后这七把剑的来历?”
见郑贤智摇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五十年前,我族一位天赋卓绝的族人也踏入这剑冢。
他同样机缘巧合,寻得一把绝世好剑。吕家闻讯而来,假意邀他做客卿,被族人婉拒。”
苏浩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刺骨寒意,“谁能想到,吕家表面大度放行,却在我那族人返程途中设下埋伏!”
郑贤智瞳孔微缩,洞外的风声似乎都在此刻凝固。
苏浩抚过冰剑的手指微微发颤,“他们动用多人围攻,配合御毒宗的秘制毒药。
族人拼着重伤杀出重围,可那毒……那毒渗入骨髓,无药可解!”
他猛地挥剑,一道冰刃斩在岩壁上,碎石飞溅,“等他强撑着回到家族,交代完来龙去脉,不久后毒发身亡。临终前,他将宝剑托付给我,要我……”
苏浩顿住话语,喉间滚动着压抑的恨意,“要我血债血偿!”
郑贤智沉默良久,目光落在苏浩背后微微震颤的剑匣上。
“难怪你对吕家如此……”他话音未落,苏浩便打断道:“这仇,我忍了整整五十年。
这五十年我一直在秦国,这七把剑来自七个从剑冢出去的修士,他们都被吕家所害,而我得到他们的灵剑自然会为他们报仇。”
郑贤智万万没想到,苏浩背后的剑匣竟藏着这么多血仇。
他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苏浩的肩膀:“吕家既然如此阴狠,咱们进了山庄得处处小心。
你伤还没好,千万别硬撑。”
苏浩握紧冰剑,点点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