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把面包撕碎，撕成一片又一片。
“克洛伊，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拿走你的香水吗？”
早已经在她连番质问下溃不成军的克洛伊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垂着头，声若蚊蚋：“为……为什么？”
克洛伊终于不再说偷这个字，她太害怕严厉起来的薇拉了。
“因为我要越过那些胡说八道的流言，让你堂堂正正出现在家族店铺里，让所有人都承认你是格斯拉城的香水女王！”
薇拉抓住克洛伊的肩，目光深处涌动着的，不只是贵族小姐的温柔小意，
“我曾经以为，只要好好的跟外人解释，只要让父亲明白你的不容易，他们就会正常的对待你，对待我。”
“但我很快就发现，在没有足够的权力之前，这种想法只不过是儿童稚嫩的哀求。”
“克洛伊，你真的觉得你很差劲吗？”
面对薇拉的询问，克洛伊唰的落下泪。
“你刚刚用了一大堆的负面词汇来形容我，你说我是个嫉妒，敏感，自卑又自傲，软弱的人……”
克洛伊神色逃避，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说我。”
“是，我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你。”
薇拉叹了口气，
“我了解你的一切，知晓你所有的美与丑。但太多人只看到你不好的那面，所以我坚持肯定你所有的优点，拒绝否定你。”
“我并不认为我是在盲目的偏爱，因为我的妹妹克洛伊确实出众又优秀。”
薇拉耐心道，
“你为什么会收到那么多无视与排挤呢？我说过的，是因为父亲不喜欢你。”
“父亲管理着家族店铺，所以家里的人，外面的人，店里的人，他们都奉承讨好着父亲，依据他的心意来区别对待我们。”
“他想要的不是薇拉，不是克洛伊。他要的是听话优秀，能为家族无私奉献的女儿。恰好曾经的我符合他的标准，而你不符合，他才任由事态恶化。”
克洛伊小声道：
“可是我后来有价值了啊，只要一个机会，只要父亲能坐下来打开香水瓶认真判断一下，他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孤僻不好学。”
“我一直在等待的这个机会，我知道我不会再被忽略的……”
“你以为父亲没有闻过你的香水吗？”
薇拉无情道，
“他在你幼时，对你的不喜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克洛伊，你出落的越是优秀，就越是证明奈尔老爷是个有眼无珠的瞎子。”
“比起你的天赋，他更要脸。”
克洛伊身躯一颤。表情复杂。
薇拉继续道：
“我意识到，想让你出现在众人面前，接受你本来就该获得的赞誉，首先要做的，获得家族内部的支持，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权力，才能撕下父亲漫不经心给你戴上的标签。”
“最快的捷径，就是利用‘完美的薇拉’在这些年积累下的好名声，快速让香水扬名。”
克洛伊不服气道：“你可以跟我商量，让我跟着你一起出去。”
“你不会接受的。”
薇拉发现，原来要说出那些话并不难。原本还有点柔软下来的心肠，一想到克洛伊差点杀死她，就立刻变得冷酷。
冷酷的薇拉不客气道：
“克洛伊，你拿着香水能给谁？父亲不搭理你，你又没有其他朋友。克洛伊这个名字，是购买者会顾虑的第一重阻碍。”
薇拉将面包一块一块喂给被训哭的克洛伊，软下语气，
“姐姐不是要掠夺你的成果，而是想借助名声与这些年的些微人脉，用最快的速度渡过前期的铺垫。”
“在奈尔调香师这个名号成为格拉斯城新的传奇后，奈尔家族对我的支持率节节攀升，我迅速追赶着父亲的步伐。”
“那段时间我太忙了，忙着店铺，忙着社交，忙着付出眼前的利益来换取我想要的未来。”
薇拉轻轻抱了抱克洛伊，
“我知道你那天来店里找我了，但你也看到了，姐姐真的有事，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我想送你的生日礼物，就是在香水庆功宴上，正式宣布最近声名鹊起的调香师，其实是奈尔家族不受重视的小女儿，克洛伊。”
克洛伊怔怔抬起头，“你不想要那份荣誉吗？还有父亲，你这么做，父亲一定会气疯了的。”
“我不缺这份荣誉。”
薇拉柔声道，
“我们是姐妹，我相信我们拥有着的是同等的重量。我的妹妹是天才，我也不差。”
“我作为姐姐，收获到的是另一个方面的掌声与喝彩。艺术，人际，品鉴，礼仪，我学了很多东西，这足以我站稳我的人生，并且帮扶着不擅长社交的你。”
“我没必要再觊觎你的，换句话说，我愿意拿我的积累给你铺路。你大获成功后，难道还会割舍掉我这个亲姐姐吗？”
“克洛伊，我们是一体的。”
“至于父亲？我才不管他会多震怒，会多丢面子，他是不是后悔把我捧那么高了呢。”
“他不爱薇拉，而是爱着完美无缺的女儿。我送他那么多面子，也是时候收回点利息了。”
克洛伊嘴唇有些抖，她渴望得到薇拉的全部，她从未想过，薇拉本人并没有那么在乎这些东西。
她也没有料到，薇拉能为她筹谋到这个地步，那句“我们是一体的”，让克洛伊意识到她弑亲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克洛伊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得手了，那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奈尔姐妹，只有一个模仿着薇拉的无名氏。
克洛伊咽下面包，轻轻道：
“姐姐，我……对不起，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你会对我这么好。”
“爱是有代价的，你却无私爱着我，这让我怀疑你想要的是我给不起，也不敢给的。”
“克洛伊，你今天总算说了句聪明话。对，这世上的大部分爱都是有目的的。”
面对克洛伊的袒露，薇拉笑了，慢慢道，
“父亲爱我的听话得体，追求者爱我的容颜，朋友爱我的家世。”
“同样，我也是有原因爱着你的。”
薇拉靠近克洛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太近的距离让克洛伊的眉心隐隐作痛，这是人类本能的自我保护。
奇妙的，克洛伊从这种幻痛中，听了越来越响的心跳。
她的心跳逐渐与之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