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行宫,雕梁画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司马邺在众人的簇拥下,顺利完成入住。司马家的其他宗室则依照安排,纷纷住进了蓟县城里。
段匹磾自始至终都在北苑行宫内忙碌着,因他不仅督造了这座行宫,还负责行宫里的一切正常运营,故而未能抽身去城门口迎接司马邺。此刻,听闻司马邺已至,他赶忙整理衣冠,匆匆赶来。
只见段匹磾一路疾行,来到司马邺面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声音洪亮且充满敬意地说道:“陛下,臣段匹磾迎驾来迟,望陛下恕罪!”他的身姿笔直,脸上满是诚恳与自责。
司马邺见状,心中大为感动,赶忙上前,亲手扶起段匹磾,说道:“爱卿快快请起,朕知你为这行宫之事日夜操劳,辛苦万分,何罪之有。”
一旁的拓跋猗卢与慕容廆见此情景,心中不禁暗自思忖。他们自己拜见司马邺时都是单膝下跪,而段匹磾却行此大礼,这强烈的对比,足以说明段匹磾对司马邺的忠心非同一般。
邵明珠看着段匹磾,心中亦是唏嘘不已。他对自己那两位岳父的心思再清楚不过,要说他们是纯粹的大晋忠臣,那绝对是扯淡。但眼前的段匹磾,那份忠心却毋庸置疑。邵明珠不禁想起历史上的记载,公元321年,段匹磾被石勒击败,因其始终忠于晋室,拒绝投降,最终被石勒所杀,后人皆称他为“晋室孤忠”。
段匹磾被扶起后,眼眶微红,说道:“陛下,臣深受晋室大恩,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这行宫之事,乃是臣分内之责,万不敢言辛苦。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纵死无悔。”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向司马邺宣誓着自己永恒的忠诚。
司马邺拍了拍段匹磾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有爱卿这般忠臣,实乃朕之幸,大晋之幸。朕定不会辜负爱卿的一片赤诚之心。”
邵明珠走上前,对段匹磾说道:“段公,您对晋室的忠心,天下共睹。日后,我等定当齐心协力,辅佐陛下,复兴大晋。”
段匹磾看向邵明珠,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万户侯所言极是,我等定当携手共进,为大晋江山鞠躬尽瘁。”
邵明珠环顾众人,神色沉稳地说道:“各位,陛下一路舟车劳顿,极为辛苦,今日便让陛下好生休息。若有什么事情,诸位可来找我商议。待陛下安顿好之后,届时再举行北狩的第一次朝会。”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称是,旋即转身面向司马邺,恭敬地行礼告退。这一次,拓跋猗卢和慕容廆不再是单膝跪地,而是双膝重重着地,行了大礼,以表对司马邺的敬重。
出了殿门,慕容廆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一把拉住邵明珠的胳膊,眼中满是期待与欢喜,迫不及待地说道:“女婿,我的小外孙呢?快带老夫去看看呀,老夫都快等不及啦!”
这时,拓跋猗卢也在一旁附和,语气同样急切:“是呀,快带老夫去看看我的闺女,一路上可担心死我了。”
邵明珠笑着点头,带着两位老岳父朝着蓟县的宅子走去。当他们来到宅子前,邵明珠不禁为之一惊。只见眼前的宅子气势恢宏,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间尽显奢华。郭芳果然没有说谎,真的为他盖了一个如此气派的豪宅,而且这宅子的规模比他在洛阳的侯府还要大上不少。邵明珠望着这宅邸,心中感慨万千,不由自主地吟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进宅子,慕容嫣和拓跋婧瑶便远远瞧见了自己的父亲,眼中瞬间噙满泪水。两人快步奔上前去,扑进父亲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那思念之情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慕容廆紧紧抱住慕容嫣,目光却被她怀中的小平安吸引。他轻轻接过小平安,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眼神中满是疼爱与欢喜,仿佛手中抱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小心翼翼地逗弄着小平安,小平安那粉嫩的小脸、灵动的眼睛,让他喜爱得不行,简直爱不释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哎呀,我的乖外孙,长得可真漂亮呐,让外公好好看看。”
另一边,拓跋猗卢则紧紧拉着女儿拓跋婧瑶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眼神中满是关切。他心疼地说道:“闺女啊,这一路过得咋样?有没有吃苦?邵明珠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拓跋婧瑶破涕为笑,赶忙说道:“爹,您放心吧,老爷对女儿极好,什么都依着女儿,从来没让女儿受过委屈。”
拓跋猗卢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那就好,你可是爹的心头肉,他要是敢对你不好,爹饶不了他。”拓跋猗卢对自己的幼子拓跋比延和这个闺女最为疼爱,此刻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心中满是欣慰。
宅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浓浓的亲情氛围,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正沉浸在温馨亲情氛围中的众人正聊的火热时,只见赵灵儿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厅内。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华服,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在微风中的淡雅兰花。
赵灵儿来到拓跋猗卢、慕容廆以及邵明珠面前,微微俯身,仪态万千地行礼,声音温婉而清晰地说道:“妾身见过代公,辽东公。”她的举止端庄得体,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也多亏了司马凝霜平日里教导赵灵儿礼仪。
拓跋猗卢和慕容廆抬眼望去,只见赵灵儿面容秀丽,神色温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婉与大气。两人心中不禁暗自赞赏。
拓跋猗卢笑着说道:“你就是子卿的夫人吧,一路上听闻小女在洛阳多得你照顾,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慕容廆也点头附和:“是啊,瞧这礼数周全的,一看就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子卿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真是他的福气。”
赵灵儿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莞尔一笑,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既娇艳又不失端庄。轻声说道:“两位家长言重了,妹妹们远在洛阳,妾身照顾她们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足挂齿。而且,能与妹妹们相处融洽,也是妾身的荣幸。”
说罢,赵灵儿侧身,优雅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府上已经备好酒宴,还请两位家长入席。”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坚定,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与自信,尽显作为大夫人的风范。
拓跋猗卢和慕容廆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对赵灵儿的欣赏。他们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随着赵灵儿的指引,一同朝着宴席走去。一路上,两人心中不禁对邵明珠的这几位夫人的贤良淑德深感欣慰,也为女儿们能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而感到放心。
酒意渐浓,宴席上宾客们陆续散去,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偌大的桌案旁,最终只剩下了邵明珠、拓跋猗卢与慕容廆三人。
烛火摇曳,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拓跋猗卢放下手中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邵明珠,率先打破沉默:“贤婿啊,如今诸事初定,你可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安排?咱们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他的声音浑厚,带着几分直爽与急切。
慕容廆听闻,并未立刻接话,只是神色悠然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微微眯起双眼,似在品味酒香,又似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将目光投向邵明珠,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与期待。
邵明珠自然明白这两位老岳父心中的盘算,他们就像两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静静地等着看自己会给他们开出怎样的价码。他神色沉稳,并未直接回应拓跋猗卢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两位岳父大人久历世事,对当下这复杂的局势又有何高见呢?”
慕容廆轻轻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开口说道:“当下这局势,那是一目了然,咱们最大的敌人,无疑便是刘汉。老夫近日接到可靠消息,石勒那厮正准备东进冀州了。这可万万不行啊,一旦冀州落入他手,刘汉的势力必将进一步壮大,对我等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拓跋猗卢用力地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慕容公所言极是,石勒此时确实是个极大的威胁。冀州乃战略要地,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可不能被他占了去。否则,咱们往后行事,可就难上加难了。”他眉头紧皱,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只是......”慕容廆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缓缓摇头说道,“石勒势大,想要对付他,谈何容易啊。那石勒麾下兵强马壮,又诡计多端,着实不好对付。”
拓跋猗卢顺着慕容廆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邵明珠说道:“贤婿啊,咱们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如今天子在幽州,你和王浚大人的关系,可就变得十分微妙了。王浚此人,野心勃勃,你又要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呢?”
邵明珠目光沉稳,直直地看向拓跋猗卢,直接反问道:“那岳父大人会支持谁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吗?难道在这关键时候,还会有所保留?”
拓跋猗卢本以为邵明珠会委婉应对,没想到他竟说得如此直接,一时被问得愣住,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慕容廆赶忙打圆场,笑着说道:“贤婿不要多心,代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咱们既然是一家人,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当今天子,你有把握掌控在手里吗?老夫阅人无数,看得出这天子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定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而王浚呢,同样野心不小,他势必也会产生诸多想法。到时候,你跟王浚的矛盾一旦爆发,就会牵扯到我们慕容部、拓跋部跟段部的站队问题。”
慕容廆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邵明珠,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但是你是我的女婿,而且还是仙人弟子,老夫对你可是信心满满啊。以老夫的判断,王浚绝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我们慕容部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只是......”慕容廆说到这,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邵明珠心中自然明白慕容廆的意思。如果自己胜了,那自然皆大欢喜,慕容部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可要是自己败了,慕容廆现在一口一个女婿叫得亲热,到时候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转而寻求新的依靠。邵明珠心中暗自冷笑,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沉稳的神色,说道:“岳父大人的意思,小婿明白。小婿自会全力以赴,不负岳父大人的期望。只是当下局势复杂,还望两位岳父大人能与小婿坦诚相待,咱们共同商议应对之策,方能应对这乱世风云。”
邵明珠神色坦然,目光在拓跋猗卢与慕容廆之间缓缓扫过,接着说道:“既然两位岳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小婿也表个态吧。若小婿不负众望,成功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那么云州(今山西北部)便赠予拓跋家,幽州就归慕容家所有。小婿的这份诚意,二位岳父可还满意?”
此言一出,拓跋猗卢与慕容廆皆是一愣,眼中闪过明显的震惊之色。他们着实没有料到,邵明珠竟如此大方,一开口便是如此诱人的筹码。
拓跋猗卢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赶忙问道:“贤婿,此话当真?如此大片疆土,可不是儿戏啊!”
慕容廆则相对沉稳许多,虽心中同样震撼,但很快恢复平静,目光紧紧盯着邵明珠,缓缓说道:“说说你的条件吧,天下可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
邵明珠微微一笑,神色坚定地说道:“小婿自然有所求。我志在收复洛阳,还于旧都,重振大晋山河。此乃千秋大业,非一人之力可成。我需要拓跋部与慕容部的兵马支持,助我一臂之力。待小子拿回中原之地,幽州便如约归慕容家所有。不过,幽州乃战马产地,其产量颇为可观,小子斗胆提议,往后这战马产量,小婿与岳父对半分,不知岳父意下如何?”
慕容廆听完,心中暗自思忖,觉得邵明珠所言颇为合理。既承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又给出了合作的具体方式,且这合作对双方而言都有利可图。思索片刻后,他缓缓端起酒杯,目光平和地看着邵明珠,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与认可。
拓跋猗卢在一旁稍作思考,也觉得这个条件并非不能接受,同样端起了酒杯,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看向邵明珠。
邵明珠见状,心中明白,这价码算是谈妥了。他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缓缓起身,双手恭敬地端起酒杯,说道:“二位岳父大人,愿我们携手共进,共图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