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暮色染成青灰，卜凡的布鞋碾过一片飘落的银杏叶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卜公子留步！\"
他转头，见仙域守卫小吴跑得额头冒汗，腰间的玉佩撞得叮当作响：\"长老刚传话，让您带三位姑娘去议事殿，说是有紧要事。\"
赖瑶把正转着的玉佩往腰间一收：\"这才刚散了场，又有什么事？\"她嘴上抱怨，脚步却已经跟着小吴往回走。
紫菱攥着卜凡的袖子，指尖微微发颤——方才议事殿外那声鹤唳还在她耳朵里打转，此刻连晚风都像是裹着寒气。
议事殿的门虚掩着，烛火在门缝里晃出昏黄的光。
卜凡推开门时，仙域长老正站在案前，背影像座老松。
他转身时，卜凡注意到长老平日总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此刻竟有几缕垂在肩头，眼底浮着青黑。
\"坐。\"长老指了指下首的木凳，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赖雪刚坐下，就见长老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芯噼啪作响。
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最上方用朱砂写着\"幽影密报\"四个大字。
\"你们之前查获的魔修传讯符，我让弟子连夜追查了源头。\"长老的手指划过纸上某处，\"传讯符里的密语，指向一个叫'幽影'的组织。\"
卜凡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想起赖瑶偷来的密卷最后一页——黑龙盘踞的图案旁，\"大尊座下，血旗再临\"八个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幽影不是普通的邪修团伙。\"长老的声音更低了，\"三十年前仙域大劫，便是他们联合魔修冲击护山大阵。
后来虽被镇压，余孽却散在各处。\"他指节重重叩在密报上，\"这两年各地灵脉枯竭、灵兽暴毙的异状，都与他们有关。
你们今日抓的，不过是他们派来探仙域虚实的小喽啰。\"
紫菱的指甲掐进掌心：\"那、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灵脉。\"长老的目光扫过四人，\"仙域的灵脉是整片东洲最旺盛的，若被他们用禁术抽干......\"他没再说下去，但殿内的空气陡然冷了几分。
赖瑶把腰间的玉佩攥得发烫：\"所以之前那些人说要'借灵脉'，根本是假话？\"
\"他们要的不是借，是抢。\"卜凡突然开口。
他摸出赖瑶之前塞给他的玉佩，触手一片温热——方才在人群里，老妇人塞的桂花糕还揣在另一个兜里，此刻却像块冰，硌得他心口发疼。
长老点点头：\"我召你们来，是因为幽影近期在仙域的活动突然频繁。
前两日有弟子在南麓发现刻着幽影标记的骨符，今日又截获他们给暗影使者的传讯。\"他从案底抽出另一张纸，\"这是截获的密信，提到三天后有重要情报要在交流广场传递。\"
\"暗影使者？\"赖雪握紧了腰间的剑，剑穗上的青玉坠子轻轻摇晃。
\"幽影的核心成员，擅长易容与隐匿。\"长老的目光落在卜凡身上，\"我需要有人潜入他们的情报交易站，确认消息真伪。\"
卜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上的云纹。
他想起怀里的神秘法宝——那是他刚入修仙界时在废宅捡到的青铜小鼎，平时看着像块破铜，关键时刻能随机触发隐身、读心之类的能力。
上回对付神秘访客时，就是靠它隐身摸进了对方藏传讯符的密室。
\"我去。\"他抬头时，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法宝这两日刚好触发了隐身功能，能避开他们的眼线。\"
紫菱\"唰\"地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不行。\"赖雪拉住她的手腕，\"幽影的人警惕性高，人多容易暴露。\"她转向卜凡，目光软得像春夜的月光，\"你自己小心，我们在外面接应。\"
赖瑶把腰间的玉佩塞进卜凡手里：\"要是遇到麻烦，捏碎它。
我在玉佩里下了追踪术，就算你隐了身，我们也能找到。\"
当夜月上中天时，卜凡蹲在情报交易站后的老槐树上。
风裹着桂花香吹过，他摸了摸怀里的小鼎——鼎身微微发烫，这是隐身功能启动的征兆。
交易站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两个穿灰袍的人正压低声音说话。
\"暗影使者这次带的东西，够咱们换十块上品灵石。\"
\"嘘！别瞎说。那东西是给大尊的，要是出岔子......\"
卜凡屏住呼吸，顺着屋檐溜到窗下。
透过糊着旧纸的窗缝，他看见桌上摆着个黑檀木匣，匣盖上刻着条盘曲的黑龙——和赖瑶密卷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三天后子时，交流广场第三棵槐树下。\"其中一人翻着账本，\"暗影使者会带信物，是块刻着'幽'字的青铜牌。\"
卜凡的心跳得耳膜发疼。
他摸出怀里的小鼎，指尖刚碰到鼎身，就听屋内传来\"吱呀\"一声——门开了。
\"谁？\"
他下意识缩紧身子，隐身的微光在皮肤表面流转。
脚步声逼近窗前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直到那两人骂骂咧咧地回屋，他才顺着墙根溜进后院，在杂物堆里找到了半块烧焦的信笺。
\"血旗重临，灵脉为引......\"
字迹虽然残缺，但足够让卜凡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把信笺塞进怀里，刚要离开，小鼎突然在掌心发烫——隐身时间要到了。
等他摸黑回到仙域时，月亮已经西斜。
赖雪正靠在门派驻地的院门上打盹，见他回来，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三天后子时，交流广场第三棵槐树。\"卜凡把信笺递给她，\"暗影使者会带青铜牌信物。\"
赖瑶从门后闪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我就说那玉佩管用吧？\"她嘴上调侃，却悄悄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卜凡肩上，\"长老那边我已经去报过了，他调了二十个守卫埋伏在附近，还有三位结丹期的前辈压阵。\"
紫菱从屋里端出热粥，碗沿还沾着米粒：\"我煮了红枣粥，喝了暖......\"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卜凡衣摆的泥点上，\"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摔了一跤。\"卜凡接过粥碗，热气熏得眼眶发酸。
他望着三个姑娘，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赖雪时，她举着剑说\"休要欺负凡人\"；想起赖瑶蹲在他破屋前，把偷来的灵果塞给他时说\"本姑娘最看不得别人饿肚子\"；想起紫菱为他挡下那一刀时，脸上还带着傻乎乎的笑。
\"这次，我一定不让你们再冒险。\"他低头喝了口粥，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团火，烧得他心口发暖。
三天后的夜晚来得很快。
交流广场的槐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第三棵槐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卜凡蹲在屋顶的青瓦上，隐身的微光在皮肤表面若隐若现。
他能听见紫菱在街角的茶摊前剥瓜子，壳子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能看见赖雪站在药铺门口，指尖轻轻敲着剑柄，一下，两下，和他们约好的暗号分毫不差。
晚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
卜凡的后颈再次泛起鸡皮疙瘩——那是他每次遇到危险时，身体最诚实的预警。
他望着广场中央那尊刻着\"仙域\"二字的石碑，月光把碑身照得雪白，像块巨大的墓碑。
暗处，有脚步声正顺着青石路，一步步，朝第三棵槐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