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舆论广场的夜比往常更喧嚣。
木牌墙前的灯烛被人刻意拨得透亮,照得\"配\"与\"不配\"两个木筒上的刻痕都泛着冷光。
几个黄衣修士举着玉牌嚷嚷:\"星使?
我家表弟筑基期都比他修为高!\"话音未落,有人将石子狠狠砸进\"不配\"的木筒,\"当谁眼瞎?
他前日在殿里调动星阵的样子,骗得了谁?\"
暗处的竹楼上,玄衣中年人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
他身后立着个灰袍随从,正将一卷写满\"关系上位操控女修\"的绢帛塞进信鸽腿环:\"大人,这是新造的话本,说那卜凡用迷魂术骗了赖家姐妹和紫菱......\"
\"放。\"玄衣中年人抿了口茶,茶沫在盏中荡开,\"要让全仙域都知道——星使座下的女修,不过是被哄骗的棋子。\"
这厢,卜凡的客房里正炸了锅。
赖瑶\"哐当\"一声踹翻木凳,短刃\"唰\"地出鞘,刀刃映着她发红的眼尾:\"那群长舌鬼!
我现在就去把那木牌墙劈成柴火!\"刀风卷得桌上的符纸乱飞,紫菱缩在墙角,发顶的灵莓银簪都在颤。
赖雪却稳得像株雪松。
她伸手按住赖瑶的手腕,冰气顺着刀刃爬上去,将短刃冻成霜白:\"劈了木牌,劈得碎人心?\"她转身看向卜凡,指尖拂过他眉心的星纹,\"他们要的是让你失了人心,乱了方寸。
破局的关键,是把话语权抢回来。\"
卜凡靠在床头,无常珠在掌心滚来滚去。
他望着窗外被舆论声撕碎的月光,突然笑出个虎牙:\"雪雪是说......我得站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把谣言当面戳破?\"
赖雪点头:\"明日辰时,去舆论广场。
你是星使,有调动星阵的权柄——用他们的规矩,打他们的脸。\"
紫菱突然抽了抽鼻子。
她捏着衣角站起来,木簪上的灵莓被她揉得汁水淋漓:\"凡哥......要是我走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说你利用我了?\"她声音发颤,\"我、我可以回青竹山养鹤,反正......反正我本来就是累赘......\"
\"累赘?\"卜凡猛地站起来,星纹在眉心亮得刺眼。
他大步走到紫菱跟前,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你给我画的飞鹤图还在案头压着,前日说要去看的千羽鹤还没飞,现在说走?\"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软得像,\"紫菱啊,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
你躲在树后,发顶的木簪沾着草屑,说'这位公子,我、我不是偷灵莓的'?\"
紫菱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起那日卜凡不仅没怪她偷灵莓,还塞给她一袋子,说\"养鹤的小仙子该吃甜的\"。
\"现在有人说我利用你,\"卜凡替她理了理乱发,\"那我偏要站在所有人面前说——紫菱是我卜凡认定的妹妹,谁要动她,先过我这关。\"
次日辰时,舆论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卜凡站在星阵中央,身后是被他点亮的二十八星宿图。
赖雪执伞立在左首,伞面冰纹流转,替他挡去前排修士的唾沫星子;赖瑶扛着短刃站在右首,刀刃上凝着未干的血——方才有人往紫菱身上扔烂桃,被她削了半只袖子。
紫菱缩在两人中间,攥着卜凡给的灵莓糖,指尖还沾着糖霜。
\"星使大人,\"前排一个灰须老者捋着胡子,\"听说您练气期便得星使位,可是有什么特别机缘?\"
卜凡歪头笑:\"机缘?
前日在厨房偷吃灵糕被雪雪抓包,算吗?\"人群哄笑。
他指尖亮起星芒,星阵骤然轰鸣,二十八颗星子同时坠下流光,\"不过要说特别......大概是这星辰,偏生爱听我说话。\"
\"那女修们呢?\"角落里传来尖刻的女声,\"赖姑娘的冰伞、瑶姑娘的短刃、紫菱的灵莓簪——莫不是您用星力迷惑了她们?\"
紫菱浑身一僵,灵莓糖\"啪\"地掉在地上。
卜凡弯腰捡起糖,塞进紫菱手心。
他直起身子时,星纹从眉心蔓延到眼角,像落了半张星图:\"这位道友,你见过能引动星辰共鸣的骗子吗?\"他抬手指向赖雪,\"雪雪的冰伞,是她用十年寒潭水淬出来的;瑶瑶的短刃,是她在极北冰原杀了三头雪熊换的;紫菱的灵莓簪......\"他转头看向紫菱,眼里闪着光,\"是我偷了赖瑶的银料,蹲在铁匠铺熬了三个通宵打的。\"
人群静了一瞬,不知谁先鼓起掌来。
\"那您说,为何玄衣大人至今没认您的星使身份?\"
这问题像根刺,扎得空气都疼了。
卜凡望着远处竹楼上的阴影,突然笑出声:\"玄衣大人认不认,重要吗?\"他张开双臂,星阵的光漫过每个人的脚尖,\"重要的是,这星辰认我,我身边的人认我,而你们——\"他指向人群中最前排的小修士,那孩子正仰着头,眼里全是星光,\"你们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像骗子吗?\"
小修士使劲摇头:\"不像!\"
\"对不住了各位,\"卜凡拍拍手,\"今日答疑就到这儿。\"他弯腰替紫菱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脸,\"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星阵的光却更亮了:\"我卜凡的人,没有高低阶,没有被利用。
谁再编排他们,我不管你是玄衣大人还是什么大人,星阵剥灵根的话,我前日说过,今日还能再说一遍。\"
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星使\"声。
紫菱攥着灵莓糖的手松了,糖纸在风里飘起来,像只白色的蝶。
赖瑶用短刃戳了戳赖雪的肩膀:\"姐,你看那竹楼——\"
竹楼上的阴影不知何时散了。
当晚,卜凡的新住所外飘起了细雨。
他正给紫菱补画飞鹤图,窗棂突然轻响。
赖瑶的短刃\"唰\"地抵住来者咽喉——是个青衫使者,腰间挂着枚刻着\"甲\"字的玉牌。
\"星使大人,\"使者声音压得极低,\"我家主人说了,您如今虽得人心,可仙域各方势力环伺......\"他顿了顿,\"若您愿分半分星辰之力的掌控权,我家主人愿以十万灵晶、三座灵脉为聘,助您稳坐星使位。\"
卜凡搁下狼毫笔。
他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星阵,突然笑了:\"使者大人,你见过被人分走半颗星子的夜空吗?\"他指尖点在眉心星纹上,\"我的星辰,只属于我自己。\"
使者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什么,赖雪的冰墙已封住了门窗。
\"请回吧。\"赖雪的声音像冰棱,\"星使大人不喜欢谈交易,只喜欢——\"
\"揍麻烦。\"卜凡接了话,冲使者挥挥手,\"慢走不送。\"
雨越下越大。
卜凡望着使者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紫菱凑过来,指着他画了一半的飞鹤:\"凡哥,这只鹤的尾巴少了根毛。\"
\"改日再补。\"卜凡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望向赖雪和赖瑶,两人正背靠背擦着法器,刀刃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窗外的星阵突然亮得刺眼。卜凡摸着眉心的星纹,突然明白——
这仙域的风雨,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
可有些事,终究要自己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