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蓝光在营地边缘炸开时,守夜的小修士差点被惊得摔了手中的火把。
赖雪的舆图微光流转,提前半刻便将四人的气息传回营地,这才没让哨兵的警报声掀翻帐篷顶。
“先去医疗帐。”赖雪抬手按住卜凡肩头,指尖触到他后背浸透的血渍,眉峰微蹙,“你伤得比看起来重。”
“我这不是好好站着?”卜凡扯了扯嘴角,却在抬臂时踉跄半步,被紫菱及时扶住。
少女袖中追魂钉轻轻震动,替他稳住摇晃的身形:“星核的反噬没那么快消,别硬撑。”
赖瑶的破妄剑“嗡”地缩回剑鞘,银铃在发间叮当作响。
她突然转头望向营地入口方向,剑眉微挑:“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守夜修士的通报声便顺着夜风飘来:“周前辈求见!说是……说是曾与卜公子共战黑风崖的周烈周前辈!”
卜凡脚步一顿。
黑风崖那战他记得清楚——周烈是散修联盟里出了名的“火雷手”,为了替他挡一记阴火符,半边脸都烧得脱了皮。
后来散修联盟解散,两人便断了联系。
“请他来主帐。”卜凡朝赖雪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点头,舆图上的红点开始快速移动——那是在调动暗桩封锁主帐周围。
主帐内的炭盆烧得正旺,却掩不住门帘掀起时带进来的寒气。
周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麻道袍,发间束发的红绳褪成了淡粉,倒是腰间那枚刻着雷纹的玉牌依旧锃亮——正是黑风崖战后,卜凡送他的“星陨玉”。
“小凡!”周烈大步跨进来,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下泛着淡红,“可算找到你了!”
赖瑶的手指在身侧轻轻蜷起。
她站在卜凡右后方半步,恰好能看见周烈行走时的步伐——左脚落地时略顿,像是腿上旧伤发作,可他气息却平顺得反常,不似带伤之人。
更让她警惕的是,那人经过她身侧时,有一缕若有似无的血煞之气钻进鼻端,像腐肉混着铁锈的腥。
“周兄!”卜凡迎上去,拍了拍周烈肩膀,掌心悄悄按在对方肩井穴上——这是他跟赖雪学的小手段,能借触碰感知对方灵力流动。
可入手的不是熟悉的雷属性灵力,而是一团黏腻的暗红,像被血雾裹住的残烛,“怎么瘦成这样?可是路上遇了麻烦?”
周烈的笑僵了一瞬,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那黑袍修士的事——他们内部闹分裂了!”
赖雪不动声色地将舆图展开半寸,指尖在“黑袍”标记旁画了个叉。
紫菱则靠在帐角,拇指摩挲着追魂钉的尾端,钉身泛起淡青光芒——这是她启动“锁魂”的前兆,若周烈有异动,钉尖能在瞬息间穿透他咽喉。
“分裂?”卜凡拉着周烈在草垫上坐下,从符袋里摸出壶灵酒推过去,“我还道他们铁板一块呢。”
周烈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喉结滚动时,赖瑶注意到他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血线,像被什么东西勒过。
“铁板个屁!”他抹了把嘴,“我在南疆打探消息,亲眼见着两个黑袍大头目动手——一个说要复活魔尊,另一个说要借星辰之力重塑秩序!”
“星辰之力?”卜凡心里“咯噔”一下,掌心的星核突然发烫——正是之前那枚晶核的位置。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心口,“那另一位……可提过‘星辰之子’?”
周烈的瞳孔猛地收缩,酒壶“当啷”掉在草垫上。
赖瑶的银铃突然炸响一声清越的颤音,破妄剑在鞘中微微发烫——这是剑器感应到异常的征兆。
“你……你怎么知道?”周烈猛地抓住卜凡手腕,指尖力道大得惊人,“那位大人说,只要你肯加入,要什么资源都给!灵脉、丹药、甚至……”
“周兄喝多了。”卜凡笑着抽回手,手腕上却留下五道红印。
他瞥了眼赖瑶,后者正用脚尖轻轻踢他鞋跟——这是“他被控制”的暗号。
卜凡心中一沉,面上却堆起更热络的笑,“这么大的事,总得容我想想。周兄先去偏帐歇着,明早咱们再细谈?”
“这……”周烈的目光在帐中扫了一圈,落在赖雪腰间的舆图上,突然露出释然的笑,“也是,是我急了。那就麻烦赖姑娘带路。”
赖雪点头,舆图自动卷起缠上手腕:“周前辈请。”她转身时,指尖在舆图上快速划了三道——这是“监视”的指令,营地暗桩立刻跟上。
帐门重新放下的瞬间,赖瑶“唰”地抽出破妄剑,剑尖挑起周烈方才坐过的草垫。
剑刃过处,草屑纷飞,一片染血的碎布飘落在地,上面绣着半朵黑莲——正是黑袍修士的标记。
“血煞控魂术。”紫菱蹲下身,用追魂钉挑起碎布,钉尖冒起青烟,“这东西能勾住修士三魂七魄,被控制的人自己都未必察觉。”
卜凡摸出块星陨石,放在掌心催动。
石面浮现出淡金色纹路——这是星辰之心的监测结果。
“他刚才说‘那位大人’时,情绪波动像沸水。”他捏碎星陨石,碎屑在掌心化作星光,“但提到‘星辰之子’时,恐惧值飙到了顶。”
“所以他说的分裂是真,但背后那位‘大人’可能在利用他。”赖雪将舆图展开,指尖点在南疆方向,“他刚才提到的据点位置……”
“我去查。”赖瑶已经将银铃重新别好,破妄剑入鞘时发出清鸣,“后半夜月隐时分,他们的警戒最松。”
“带上这个。”卜凡摘下颈间的星坠,塞进她手心,“有危险就捏碎,我能定位。”
赖瑶翻手将星坠收进符袋,冲他眨眨眼:“放心,我可是把破妄剑的主人。”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剑光,从帐顶的透气孔钻了出去,银铃轻响,像夜风吹过檐角。
子时三刻,营外的更鼓声刚落,一枚缀着银铃的飞叶“啪”地拍在卜凡案头。
他展开叶上密信,月光透过帐帘照在字迹上——是赖瑶的飞血密书,血色未干:“据点内有三尊血坛,黑袍三长老正商议寅时突袭。”
紫菱凑过来看,追魂钉“咻”地钉在地图上南疆的位置:“寅时?他们倒会挑时候,正是星核之力最弱的辰光。”
“最弱?”卜凡指尖摩挲着心口,那里的晶核正散发着清冷的光,与星核共鸣成一片暖热,“他们怕是忘了,我这星辰之心,可从来不受时辰限制。”
他抬眼望向帐外,东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而远处山巅的血芒,不知何时又暗了几分——像一盏将熄的灯,在等最后一把火。
“赖雪,调三队影卫去据点外围埋伏。”卜凡将密信塞进炭盆,火星舔过血字,“紫菱,准备三百张破煞符,我要让那些血坛连渣都剩不下。”
“那周烈?”紫菱指了指偏帐方向。
卜凡扯出个带点锋利的笑:“等赖瑶回来,咱们就给他‘解解咒’——有些话,醒着说不如……睡着说。”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赖瑶的身影从月光里落下来,发间银铃还沾着露水:“据点的守卫比我想的还松——他们把大部分人手都调去准备突袭了。”
卜凡接过她递来的血坛结构图,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标记,最后停在最中央的“星陨炉”三个字上。
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两颗核心的跳动越来越齐整,像战鼓在催征。
“寅时?”他将结构图递给赖雪,“那咱们就……卯时动手。”
营外的晨雾里,传来哨兵换岗的吆喝声。
而在偏帐中,周烈正蜷缩在草垫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喉间发出含混的梦呓:“大人……别逼我……”
没人注意到,他枕下的碎布上,那半朵黑莲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渗出暗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