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悠悠叹一口气。
“当年是废太子贪玩儿,以为红色毒药丸是糖豆,放到朕一母同胞的阿弟汤碗中,以至于阿弟中毒身亡。”
“他性子好,学识也好,和朕最亲,要不是因为他娶了个平民之女,也许朕的皇位就是他的。”
他咳嗽几声,魏公公赶紧递上茶来。
“皇上,您才是天子,这是天意,也是先皇定下的,谁也抢不走。”
皇帝抿一口茶,轻叹:“朕也想要个亲兄弟。”
“要不是他临死之前才告诉朕,他有个儿子,朕也不会让青隐在外流落好几年。”
“虽然朕碍于他生母的身份,不能让他入皇家玉碟,但朕尽可能给他最高的荣光,对他比对亲儿子还要亲,也因此,才让废太子误会。”
“想必,也有不少官员也以为他是朕的儿子吧?”
魏公公垂首道:“那是他们小人之心,度皇上的君子之怀。”
“朕不在乎这些,只要青隐能过得好,让阿弟在九泉下安心。”
……
宗人府大牢。
余笙笙站在傅青隐身侧,看着牢里的废太子。
废太子理理头脏乱的头发,腰杆笔直。
“傅青隐,余笙笙,你们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居然不跪。”
傅青隐淡淡:“本来我也没有跪过你。”
“你得意什么?本宫是父皇的亲生儿子,犯这么大错,他都不舍得杀本宫,有朝一日,本宫一定会东山再起。”
傅青隐轻笑:“别做梦了,有我在,你休想。”
废太子扒住栏杆:“傅青隐,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处处与本宫作对!”
余笙笙其实也不明白,越接近傅青隐,越到事情最后,越能感觉到傅青隐对废太子母子的恨意。
傅青隐缓声道:“你可还记得,被你下毒毒死的永王?”
废太子一愣,回想了片刻:“永王,好久远的名字。哦,想起来了,他是父皇的胞弟,听母后说,当年,他也是最有可能与父皇争皇位的皇子。”
“所以,你就杀了他?”
废太子咬牙:“本宫不是故意,只是以为那是涂了辣椒的糖豆,就是想戏弄他一番,不知那是毒药。”
“可他到底死在你手里。”傅青隐冷声。
“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废太子突然愣住,“难道,你……你是……”
“你是永王的儿子?听说他执意娶了民间女子为妻,为此先皇把他逐出京城,好几年不曾回来,那次进宫,也是他最后一次进宫。”
“你,你是他的儿子!所以,你才恨本宫,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陷害本宫。”
“我没有害你,所有事情,都是你们母子自己做的!”
傅青隐浅笑:“今日也算是你们的报应到了。”
“我要告诉父皇!”
“皇上早就知道,还用你说?”傅青隐嗤笑,“可惜你身为臣,不知君,身为子,不懂父。”
“来人!”
傅青隐喝一声,黑白拎着一个铁桶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铁勺。
人未近前,热气已至。
那是一桶铁水。
废太子眼睛圆睁,满目惊恐:“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傅青隐,你敢!”
傅青隐盛一勺铁水,滚汤的温度暖池他语气的冰冷。
“皇上有旨,你终身监禁,再无出的可能,既然如此,我有何不敢?”
“咚”一声,钥匙入铁水。
紧接着,一勺铁水灌入锁中。
一勺接一勺,把锁铸死。
废太子想上前,却又畏惧铁水滚烫。
只能在原地嚎啕:“傅青隐,我要杀了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傅青隐低声呢喃:“我早就是鬼了。”
出宗人府,大门轰然关上。
余笙笙和傅青隐坐在马车内,握住他的手。
傅青隐笑笑:“你相信我方才说的话吗?”
余笙笙一怔:“难道……方才所说,是假的?”
“当然,”傅青隐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是永王的儿子。”
“他的儿子在二十年前,替我死了。”
余笙笙眼睛睁大,难以置信。
“我祖父,是先皇的伴读,从小一起长大,追随先皇一辈子,”傅青隐轻握着余笙笙的手指,语气轻得像高空飘落的雪花。
轻,也冷。
“皇上登基,大清洗,我家就是其中之一,全家被杀,我本来也没能逃过一劫。”
“是永王救了我,但当时他自己也处于危局,我和他的儿子,只能保一个。”
“恒哥儿自小体弱,明明比我大一岁,却比我瘦小,他也比我聪慧,看出永王的为难,便喝药的时候……”
傅青隐喉咙哽住,缓了许久:“他死了,我活了,但也没能活得多好,被试探,被吓唬,整日提心吊胆。”
“后来永王派人带我走,想送我去南海,找先皇后的父亲,先皇后仁慈,永王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大嫂。世人都以为她是病死的,却不知,她只是不同意皇帝残忍血洗,用根白绫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显而易见,我没能顺利到南海,半路出了岔子,护送我的人都死了,我也流落在民间几年。”
“吃了些苦。”
他说得轻描淡写,余笙笙听得胆颤心惊。
“后来,就是方才我说的,永王最后一次进宫,面见已是皇帝的胞兄,而太子无知,以为毒药是糖,想捉弄他。”
“他死了,临死前向皇帝提起我。”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死于太子之手,临终托孤,皇上岂能不应。”
“他找了我几年,我知道,但我没让他找到,我进说,成了赤龙卫之一,凭自己的本中,站到他面前。又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让他自己发现我的身份。”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傅青隐轻叹一声,看着眼睛通红的余笙笙。
笑了笑,抬手抚去她的泪。
“都过去了,无妨。”
余笙笙抱着他手臂,闻着他身上的清冷香气,安心又心疼。
垂眸看他手腕,字字都带着痛意:“那,你的毒呢?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她最关心,最想问的。
傅青隐眸光微冷:“说到这个,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