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蒙恬，甚至是墨家众人，绯烟，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表情仿佛在说，卧槽，你在说什么话？！
唯独天明和高月作为孩子，对百里璟奚的言语若有所思。
当然，天明是从侠客的角度来想，他曾经就想过，即便六国推翻秦王，但在秦王统治天下之前，六国之间也依然纷争不断。
很显然，无论是不是秦王作为皇帝，这天下也依然不是百姓的天下。
而高月则是从贵族的角度来想，她曾经是燕国的小公主，后来更是跟随端木蓉，在江湖之中为普通人治病，更是明白，所谓的战争，不过是贵族之间的征伐。
君不见，眼下能够走到战场之中的，无一不是王公贵族？
只是，在这之前，高月一直以为，这就是这世道的唯一解药，然而如今听到百里璟奚说话，才意识到，这世界上还有未曾设想的道路。
“不需要皇帝的世界？”高月愣住，“好像也不是不行。”
绯烟惊恐的转头，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然而，众人很快听到高月继续说：“如今，武者的力量，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对抗，就说百里璟奚大哥，那一剑下去，就是万人的军队，也不曾能够抵抗，倘若他想要成为皇帝，这世间又有谁能够阻止了？”
“这……这对吗？”
高渐离先是一愣，可很快意识到，高月说的不是什么胡言乱语，而是某种事实！
实际上，即便是盖聂，也已经能够在万军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只不过，在秦帝国的地界里面，武者强大的是技巧，而非内力！
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然而，见识过百里璟奚，甚至见识过北离强者的战斗之后，高渐离才意识到，真正强大的武者，能轻易在万军之中纵横。
倘若不是寿命的原因，他们甚至能够自身成国！
如今，百里璟奚似乎更进一步，找到了成仙的门槛，他要是愿意，甚至可以垄断渠道，将普通人向上的道路完全锁死！
如此一来，世间权势还有什么意义了？
绯烟更是挠头，这世间的武者已经成为这种境界了么？
蒙恬一阵皱眉：“小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然而机关之内很快传来秦王的声音：“不可无礼。”
蒙恬先是一愣，紧接着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可一世的秦王会放下身段跟一个少年对话，不是因为他老了，变慈祥了，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拥有能够覆灭秦帝国的伟大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个人！
在这种高机动，高隐蔽，高破坏的强者面前，什么权谋，什么策略，都失去了用武手段！
秦帝国不可能随时在各地准备数万军队来跟百里璟奚对抗，所以，想要活下去，只能求和。
在这一刻，蒙恬也是冷汗直冒。
显然，此刻的秦帝国已经走到悬崖的边缘。
“那么，小友。”秦王变换了说法，“我应该怎么做？”
百里璟奚想了想说：“很简单，这世界不需要皇帝，但是无论社会如何变化，都需要一定数量的管理者，你们可以竞争上岗。”
蒙恬擦了擦头顶上的汗水，如果是其他人，他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估计会直接一个巴掌打过去，抓着对方的脑袋咆哮说，你丫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可现在说话的是百里璟奚，所以他只能忍住自己的想法。
就连那机关后面的秦王，都是一阵沉默。
不过很快，那机关传来秦王轻笑的声音：“可以。”
蒙恬大惊失色：“大王！？”
秦王继续笑着说：“蒙恬，不必慌张，实际上，这对秦帝国也是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
似乎是能看到蒙恬的表情一样，秦王笑着说：“不好吗，倘若我继续坚持我的想法，且不说眼前这少年能轻松将帝国覆灭，就算对方不出手，其实帝国也快支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秦王轻声叹息：“蒙恬，你也是老将军了，也应该知道，如今的帝国已经失去震慑自身的敌人，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六国存在的时候，秦国百姓自然能将自己的血肉贡献给帝国的上层，好叫他们能够维持这庞然大物的运转，可如今六国已经覆灭，而正如这位小友所说，那权力集团，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的。”
“就算我有意想要传位给扶苏，或许，赵高和李斯这两人，也会想着将我的遗嘱修改，去支持他们更好控制的胡亥吧。”
这下，蒙恬彻底呆住。
他只擅长打仗，之前从未意识到，在那朝堂之上，还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如今得到秦王的点拨，他终于明白这位老人终究还是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找到百里璟奚，也不过是想要看看，对方能不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光明的结局。
就连墨家众人听完秦王的话，也是一阵唏嘘。
高渐离表情复杂，他曾经跟秦王势不两立，甚至一度跟着荆轲几乎要将对面杀死！
然而如今看来，无论是六指黑侠，还是在刺杀时候故意放水的荆轲，或许都在某种时候，意识到六国子民的不足了吧？
他不由得看向百里璟奚，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多看，多学。”
百里璟奚轻轻拍打高渐离的肩膀。
另一边，秦王也说出自己的决定：“蒙恬，走吧，把扶苏带去安全的地方。”
蒙恬的双手微微颤抖，不忍点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这次离开，秦国也将会不复存在！
作为帝国最高首领，秦王的下场，又当如何？
蒙恬热泪盈眶：“大王，请让我继续追随您吧！”
“多大的人了，还听不明白命令吗？”秦王语气平静，“去吧，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王……那就帮我留下我最后的血脉。”
此话一出，不只是蒙恬，还有蒙恬身旁的黑甲军士，都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或许秦国对待百姓，并不能称得上是友好，可在法家的制度下，有志气的从军者，确实得到了平等的上升渠道！
眼前这些黑甲军士，无一不是从那底层摸爬滚打上来，获得如今的地位！
如今听到秦王迟暮，已经无法抑制他们的情绪。
但是忽然，他们听到百里璟奚疑惑的声音：“你们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