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又灌了一坛子酒之后，胤禔眸子里才染了些迷蒙的醉意，他手臂枕在酒坛子上，盯着胤礽道，
“老二你说，皇阿玛他真的把我们当他的儿子吗？”
“那你应该去问他，问孤作甚？”
胤礽淡定的喝一口酒，再配一口小菜，像是看不到胤禔脸上的挣扎和纠结。
胤禔见不得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接伸手捶了胤礽一拳头——
“嘶！老大，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不打到你身上不知道疼是吧？”
胤禔撇撇嘴，没理会胤礽的抱怨，自顾自的说着，
“你肯定早就看出来皇阿玛的意图了，否则怎么可能一进朝堂就满朝文武四处得罪人！”
胤礽又呷了口酒水，
“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反抗不成？”
“他是这大清的天，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他想要你的命，你也得感恩戴德的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他的刀落下来！”
闻言，胤禔沉默半晌，随即讽刺一笑，
“所以…老三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还得感谢他了？”
“你知道什么叫君臣父子吗？先君臣后父子，他就算明目张胆要了老三的命又如何？难道老三还敢反抗不成？”
胤礽往后一靠，伸手指着外头，
“要不是他现在远在围场，你今日敢跟我讨论这些吗？怕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吧。”
不是胤礽看不起胤禔，哪怕他现在气得肺都要炸了，可到了康熙面前，他也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止是他，在这点上，所有皇子都一样。
…
这日过后，胤祉便开始在家养身子，胤礽把他的差事接了过来。
胤禔又在家待了两天，便又回京郊大营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胤礽就收到了胤?被康熙赐婚的消息。
十福晋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
胤礽对此没什么表示。
胤?的出身注定了他不受康熙待见，上辈子康熙给他赐婚的时间节点要比现在晚一年，也不知道老头子这回又在抽什么风。
城中的勋贵却由此看出了康熙对胤?的不喜。
阿灵阿更是以此为由，大肆笼络族中人心。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法喀在钮祜禄家族的话语权挤占得七七八八了。
法喀认清了现实，打算等御驾回宫就上折子请求外放。
他早就见识过阿灵阿的狠毒，若是再不走，阿灵阿恐怕有要捡起那些恶心人的手段了。
至于十阿哥……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法喀瞧得清楚，十阿哥是皇上亲子，就算没了夺位的可能，也不可能有性命之忧。
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家里头那群势利眼大概率会将十阿哥作为跳板，去投靠某一皇子。
法喀自觉资质平平，所以对于阿玛以及姐姐的谋算一直都不做评价。
可如今他倒是觉得，阿玛跟姐姐都走错了路。
十阿哥的血脉，甚至比太子都要胜一筹，若是他再有配得上野心的能力，说不准真能闯出一条路来。
可现在竟被逼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法喀心中沉痛，却无可奈何。
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家族里，都没他的立足之地了，他就算想帮十阿哥，也有心无力。
半个月后，秋狝的队伍抵达京城。
在康熙正常上早朝的当日，法喀就上了请求外放的折子。
康熙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见法喀态度坚决，便点头同意了。
只隔了一日，法喀就拖家带口的离开了京城。
临走之前，他与十阿哥见了一面。
胤?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自家舅舅做的决定十分不理解，法喀便将他的处境掰开揉碎地给胤?讲了个清楚。
胤?听完之后，心中对未来福晋的不喜又加深了一层。
他本就不喜欢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如今已然上升到了厌恶的程度。
在跟舅舅分开之后，胤?回阿哥所，还没进门便瞧见了打算去给二哥送皮货的九哥。
他开口招呼道，
“九哥……”
胤?捋了捋手中的折扇，抬眼看向胤?，瞧见他难看的面色，有些奇怪道，
“你不是去见法大人了吗？怎么这副表情？”
“……没事。”
胤?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闻言也只是吐出两个字，而后便转移了话题，
“九哥这是？”
“这些都是爷从围场里猎的皮子，不是想着这回二哥没去，就打算给他送过去一些。”
胤?恍然，随即想到当初自己去京郊大营，也是二哥帮他说了两句话，他之前只是口头感谢了几句，于是便道，
“那九哥你先等会儿，我也去。”
胤禟点了点头，胤?就飞快地跑回住处收拾皮子去了。
胤禟瞧着他的背影，狐疑地捏了捏下巴。
法喀这人他清楚，老实木讷，素来不招皇阿玛喜欢，连带着他那几个儿子也都闲置在家，根本没有丝毫前途可言。
他找老十能有什么事儿？
胤禟蹙着眉沉吟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胤?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人手冲了出来。
“九哥，走吧！”
胤禟瞧着他身后的小太监抬了两口大箱子，再回头看看自己那一箱子，心头闪过一丝无语。
“……好。”
翌日法喀出京的消息传开，胤禟才明白昨日胤?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在查清法喀离开京城的原因后，胤禟心中就只剩下了“怒其不争”四个大字。
在他眼里，那阿灵阿也是个草包，法喀何至于怕他至此，连祖宗留下的基业都主动放弃了。
要知道钮祜禄家族姻亲故旧遍布满洲勋贵，只差一点便能与皇室媲美。
小的时候他还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追捧十弟的出身，长大了之后，当他意识到十弟的玛法的玛法是太祖，郭罗玛法的郭罗玛法也是太祖之后，他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满人极讲究出身，老十的血脉可谓是贵不可言。
法喀只要帮老十立住了，阿灵阿哪来的胆子动老十想护着的人？
这法喀当真是……草包至极！
胤禟却是不知，法喀真正畏惧的并非阿灵阿，而是康熙。
康熙对阿灵阿的偏宠，就如同他与阿灵阿水火不容一样人尽皆知。
每回他跟阿灵阿起了冲突，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他，所以他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