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龙安府以东三百星里的齐州境内,有一座极其高耸的山峰,自海拔两百星码的地面拔地而起三千多星码,被誉为“五岳独尊”、“群山之祖”,其名曰——泰山!
自两千年前的雍朝结束战国时代,统一延夏后,每一位有作为的皇帝都会登泰山封禅。他们有的开疆拓土,有的调理民生,但共同点是——只有功勋卓着,臣僚请愿,皇帝才有资格受封,这就叫代天巡狩!
如今,大元王朝的开国大帝萨图雅·浩特革,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完成了赶走加雷马帝国,平定延夏全境的丰功伟绩。她甚至还扩展国土一千余万平方星里,向北纳入太阳神草原,向南吸收纳夏,吞并达尔马斯卡,使大元暮晖帝国成为整个海德林最大的国家。她作为皇帝的功绩已经远远超过了延夏历史上任何一位皇帝。
因此,至元四年开春,萨图雅受群臣请愿,再三推辞不成后,决定前往泰山顶端的玉皇顶封禅。
玉皇大帝是延夏神话传说中的至高天帝,也只有天上的皇帝,才有资格封禅人间的天子。
至元四年三月二十二日,春分,诸事皆宜。
四年前萨图雅以冒险者的身份刚刚来到齐州时,这里还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末日景象。土地被撂荒,村落被废弃,山下有加雷马人,山上有土匪。人民生活在地狱之中。
但四年以后的今天,肥沃的齐州土地上已经布满了千里沃野。无数上好的水田环绕着星罗棋布炊烟袅袅的村落,像一幅美丽的画卷一般摊开在大平原上。
此时正是春播时分,泰州府农民张三满含高涨的热情,在魔导播种机的帮助下把一束束稻米插进水田里。
“爹爹,我们今年还要种地吗?”小小的孩子坐在田埂上晃着腿,“我们的粮仓都堆不下啦!”
张三坐在田埂边打开葫芦喝了口水,宠溺地抽了儿子的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才吃饱饭两年就忘了以前是怎么饿肚子的了?当今圣上怜惜我们老百姓,农税只收二十分之一,所以我们的粮仓都满满当当的……
“但是农民不种地还干什么?再说了,今年还不一定大熟呢,总得准备好能吃三年的粮食才好。”
父子俩正在田埂上休息,田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无数马蹄轰鸣的声音。
张三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梁山泊的响马又出来了?”
只见官道尽头出现两匹身披马铠的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位威风凛凛,顶盔掼甲,手持节钺,身系大红色披风的禁军骑士。
骑士的头盔上只露出两个和善的眼睛。其中一名骑士和声对张三道:“老乡莫怪,陛下出巡封禅,等会可能会惊扰大家,还请不要介意!”
说罢,两名骑士再次绝尘而去,想必是告诉其他人同样的事去了。
小孩抱着张三的手奶声奶气地问:“爹爹,皇帝姐姐要来吗?什么是封禅?”
张三手里的锄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圣上……要封禅了?!天爷爷呀,皇帝已经三百年没来过我们泰州府封禅了!儿子,把自己收拾收拾!你的皇帝姐姐要来了!”
雅乐合奏的声音从官道与地平线交接的尽头传来。为首出现的是两列盔明甲亮的仪式骑兵,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高高的节钺,带着雷鸣般的轰鸣声从爷俩面前轰隆隆走过。
随后是被他们护卫着的一列列马车,这是各级官员乘坐的马车,最低的品级也是六品。参知政事司徒燮与枢密使厉先作为文武官员的首脑,马车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车辚辚,马潇潇。长长的马车队如同滚滚洪流,在官道上一眼望不到头。
张三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辆马车离开视线,更宏大的景象就出现在眼前。
只见盔甲更华丽的一大队骑兵环绕着一辆通体赤色,画金描银的巨大车辇从官道上缓缓驶过。这车辇是如此巨大,就如同一座移动的宫殿缓缓碾压过官道的石头地面。十数名金瓜武士屹立在车辇上。
“那就是……陛下的……”张三终于坚持不住巨大的威压,和儿子一起跪倒在泥水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三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所见到的这一队皇帝御驾前方,泰州府城的六万军民已经在泰州布政使、泰山总礼官姜文广的带领下出城迎接。黑压压的人群跪出去三星里,就像黑色的波浪一样分散在官道两侧,迎接着自己恩人的圣驾。
在车辇来到泰州府城时,皇帝走出车辇,向众人挥手致意。得见天颜使本地民众高兴疯了,山呼万岁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泰山脚下。
“陛下您看,那就是泰山了。”周保侍立在皇帝身边,遥遥指向泰州府城背后几乎要刺入天空的高耸山脉。
“还真是高啊,能爬上去吗?”皇帝手搭凉棚远望着那黑黢黢的巨大山峰。
周保呵呵一笑:“陛下多虑了,先不说陛下神武盖世,就算是爬到一半累了,也会有人把陛下背上去的。”
皇帝哈哈一笑,指了指周保:“调皮。”
今天的皇帝穿着一身精心设计过的华美袍裙。她头戴金灿灿的十二流苏金冕旒,脑后的头发里插着六根颤颤巍巍的金步摇,脚踩黄金高靴,身披绘有华丽十二章符文的玄色龙袍,内里是描绘着凤凰的深红色抹胸宫装。白皙细腻的胸前肌肤被华丽的金色项链覆盖。
姜文广侍立一侧,高声道:“封禅典礼开始!帝临玉顶!”
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皇帝开始一步步拾级而上,攀登足有一万二千级台阶的泰山。
当然,皇帝只需要爬前一千级就可以,剩下的自然会由侍卫们帮忙抬上去。饶是如此,脑袋和身上穿戴着几十斤重的龙袍帝冕,再加上皇帝本身体力实在是一般,爬到八百多级,娇弱的皇帝陛下就已经喘得受不了了。
于是帝国空军立刻调配了三艘魔导飞艇,将皇帝、高官显爵以及侍卫们直接送上了山顶,要爬足足一万两千级台阶,什么好人都得折在这,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
泰山之巅有一座规模庞大但年久失修的宫殿,名为玉皇顶,乃是供奉昊天上帝玉皇大帝之处。加雷马帝国占领延夏后,禁止了一切偶像崇拜,这座庙宇也被废弃。如今,它被修葺到基本能用的程度,用于迎接即将在此封禅的皇帝。
三艘飞空艇降落在玉皇顶上,侍卫们鱼贯而出,随之走下飞艇的是各级官员,他们很快站在了自己的位置,原本空旷的广场上立刻被服饰华丽的官员侍卫们填满。
四色仪仗旌旗被竖立在在广场四周和最前方,在山顶的狂风中猎猎翻卷。而广场尽头的祭坛上已经摆好了三牲、五谷以及各种华丽的祭品。它们被放在青铜祭器中,庄严肃穆。
只见一艘最华丽的飞空艇降落在祭台旁打开舱门,大太监周保手提拂尘一路小跑出来在祭台前站定,深吸两口气后,中气十足地大喊:“圣上驾到!诸臣工觐见!”
在一片整整齐齐山呼万岁中,皇帝左手与晋阳长公主阿拉嘉握在一起,右手被帝君艾博尔特搀扶着走出飞艇,慢慢走到祭台前。
大鸿胪卿其日娜上前道:“启禀陛下,加雷马帝国使节求见!”
皇帝淡淡看了一眼其日娜:“准奏。”
身穿加雷马铠甲的加雷马帝国使节走上前,微微低头致意后道:“暮晖帝国皇帝陛下,我国希望与贵国停战。”
在场所有官员顿时发出哄笑。
皇帝冷笑一声:“停战?三十年前,我延夏力战不敌你们,大燕朝廷希望讲和,你们为什么不停战?四年前,朕率败军北出神武关,希望与你们讲和,你们为什么不停战?三年前,加雷马帝国围攻我朝,朕想和你们讲和,你们为什么不停战?
“现在你们国家的皇帝被自己亲儿子杀了,国家陷入混乱的内战,殖民地也被我们夺取大半。这个时候你们想起来和我国停战了?那朕想问问——你们早干嘛去了?”
加雷马帝国使节愕然地抬起头,咬咬牙跪在地上道:“陛下,两国实力相当,再战下去只会徒增伤亡,还请陛下与我国讲和!”
皇帝冷笑更盛:“请朕和你们讲和?谁给你的资格让你这么命令一个帝国的皇帝的!”
皇帝戟指脸色惨白的使节,朝监印司都督泷咆哮:“将此獠头颅砍下,作为祭品摆上供桌!朕在昊天上帝面前宣布,此生必灭加雷马帝国!”
泷面无表情地出班奏道:“臣遵旨!”
随后她一把揪起大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加雷马使节摁在祭台门口,只见一名如狼似虎的雄壮侍卫走上前,用手中的节钺一钺就把使节的脑袋割了下来。
祭台两侧神圣的火炬被轰然点燃,皇帝转过头向群臣高声道:“朕,萨图雅·浩特革,大元暮晖帝国开国皇帝,昭告昊天上帝!祚我下民,永绥天极!我泱泱天朝大国纵横一万星里,应号——中央帝国!”
中央帝国,极其狂妄,极其霸道,却又极其合理。
虽然偏于奥萨德大陆一隅,但如今暮晖帝国的实力已经足以让全世界侧目,来自世界各国的使节将无数贡品进献给尊贵的暮晖皇帝陛下,全世界的财富都在通过商路源源不断涌入帝国,无数科技创造正在魔导院里层出不穷——
中央帝国一词,暮晖帝国受之无愧。
远方的地平线尽头传来穿透力极强的嘶吼声,皇帝微微一笑,水琴的圣石研究到底是有了大进展。圣石能够吸收储存愿望的独特特性被魔导院深入研究后,扩展出了能控制蛮神的技术。
圣石不仅能让蛮神体内的以太循环自洽,不至于持续吸收以太破坏环境,由于核心被圣石夺舍,十分温顺,几乎不会精炼人类,也不会有自己的思想……
这一恐怖的自然现象,终于也收归帝国所用!
艾博尔特走到皇帝身边。
“萨图雅……不,陛下。”艾博尔特忽然很认真地看向身边这位身材娇小,却已经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女人,“没想到你居然会杀使节……你还要继续进攻加雷马帝国吗?”
皇帝瞥了艾博尔特一眼:“是啊夫君,怎么,你不乐意?”
艾博尔特叹了口气:“加雷马帝国如今陷入内战,已经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如果穷追猛打……情急之下,加雷马帝国弄出什么毁灭性武器,两国也许会生灵涂炭。”
皇帝冷笑一声:“怕了?我萨图雅的男人是光之战士,怎么会怕这个?”
艾博尔特定定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孩。
“萨图雅……你变了,从进攻达尔马斯卡开始,我就觉得你好像已经变成了被权力和武力催动的野兽,就算是死再多的人,也不能让你眨一下眼睛……回来吧,好不好,回到以前那个快乐的白魔法师,好吗?”
萨图雅转过身不再看艾博尔特:“朕就是这个样子,自从母亲死在加尔提诺战场上以后朕就发誓,一定要把加雷马帝国彻底灭亡!
“艾博尔特,朕最后警告你一遍,我们如今已经是一个拥有一千六百万平方星里土地、人口三万万的超级大国的统治者了,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妇人之仁。”
皇帝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听见了,包括观礼的拂晓众人也听见了。
“果然啊……那个女人已经疯了!”阿莉塞气得浑身发抖,“明明已经不用再杀戮了,她却还要把那个使节的脑袋砍下来,还要进攻加雷马帝国……”
桑克瑞德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人果然是会变的啊。那个孩子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萨图雅了……”
雅修特拉咬起牙关,在她眼中,那位暮晖皇帝身上的巨大百合花苞已经即将开花了:“我们拂晓的任务本应是消弭这个世界上的争端……没想到从拂晓走出去的统治者居然成为了世界最不稳定的因素吗!”
阿莉塞忽然朝艾博尔特大吼:“光之战士!如果你还有想为了海德林拯救世界的想法!就离那个女人远点!”
皇帝大怒,一把抽出牧杖对准阿莉塞:“小子敢尔!”
美好的记忆如镜子般破碎,这一刻,暮晖帝国终于和拂晓决裂了。
艾博尔特伤心地摇了摇头:“我喜欢的,是那个热爱冒险,喜欢伙伴,为了队友敢于牺牲自己的小萨图雅……可你居然用武器对准自己曾经的同伴,你已经不是萨图雅了。”
拂晓众人趁没有进入战斗全体传送消失,只听一声当啷的声音传来,皇帝猛然回头,一顶蜀王金冠摔落在地上,光之战士早已不见踪影。
泰山之巅,皇帝愤怒的咆哮经久不息……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