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恒宇？”
“额。”
恒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咋不早说……”
“你跟不跟俺们走么？”
“哎唷……你要压断我的骨头了……”恒空声音弱下去，人也软了。
恒宇感觉到他不再用劲，而且见他像是真的难受，便松开了手。恒空缓缓爬起，瘫坐在地上喘着气，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狼狈不堪。恒宇见他呆呆的，半天不动也不吭声，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出手太重；于是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你……咋了是？”
书琴也早给吓傻了，这时才想起轰退下人，自己去厨房端了热汤来。恒空喝过汤，精神恢复了些。书琴和恒宇把他扶回座位上，书琴才给恒宇也让了座。
“你说你跑到这儿干什么来？我都没见过你。”恒空还是一肚子气。
“俺们也走了好几个月，你以为俺们想来呢！将军让来的，叫你回克。”
“老爷子抽什么风，突然想起我来了？有你陪着他还不够？”
“哼，有人给将军寄了匿名信，说你在贝都不太好。说你舅死了，没人管教，让将军管教你。”恒宇也没好气，“把将军气的是，又拿鞭子抽人，抓来的犯人打死两个。”
恒空听得一阵寒噤，忙问：“什么匿名信？还说我什么了？”
“俺们咋知道？那信又不是寄给俺们的。你回克看不就知道了。”
恒空烦躁不已，如坐针毡，对恒宇潦草地摆摆手：“你让我想两天！”
“想两天？那俺们两天后来问你，你再不走俺们就动手了！反正你也打不过俺们……”
“把你能得！”恒空指着恒宇的鼻子，“别以为老爷子宠你你能怎的，别忘了再怎么我也是嫡出，你是庶出！”
恒宇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不甘示弱：“咋，咋，不就你妈姓上官么！她要不姓上官，咱两个谁嫡谁庶还说不准哩！你舅教你啥了，花拳绣腿，俺们看你也不行么。回古阿卫，当个传令兵都不够！”
“张口闭口古阿卫，那么想回你回！我说了，我如今是朝廷的人，不是能轻易离开的！要么你让老爷子给万岁爷上疏，免了我这武林盟主；否则我半步都不能离开贝都！就算把我强绑了，也出不了贝都城门！”
恒宇听得将信将疑，眨巴两下眼睛，道：“俺们请不动你。俺们找个人来。你等着！你等着！”说罢，径自走了。
书琴留意到恒宇出府门去了，报与恒空知道；恒空怒意未消，不让书琴理会他，还教早早把府门闩上，谁叫门也别开。
第二日一早，恒宇果真来叫门。恒空还未睡起，书琴便不敢擅自开门。
“恒空！恒空！俺们把俺嫂子带来了！你不看看嫂子！”恒宇一个劲叫，恒府府内就是没动静。
书琴顶了一阵，但见恒宇喊得真切，也隐约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他寻思恒宇毕竟是恒空的兄弟，恒宇又是带着恒将军的家书来的，自己怕是不好惹。思忖了一阵利害，书琴还是给恒宇开了门。
恒空疲于奔波，累得不行，好不容易回家睡个安稳觉。清晨朦胧中，他仿佛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床边。
“瑶……玉……”他潜意识觉得她就是瑶玉，于是一边呼唤她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把俯下身的她揽进自己怀里。“你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她钻进他的被子，紧紧地抱住他。他亲吻起她的额头，又用被子把她裹严实。这柔软的身体让恒空觉得无比惬意、无比舒适，于是他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日上三竿，恒空才从梦里醒来。可他并不想睁眼，依旧在回味刚才遇到瑶玉的梦境。直到他的意识逐渐恢复，顺着四肢蔓延到指尖，他才觉察到自己怀中确实抱了个人。
“嗯？”他拉开遮光的床幔，揉揉眼睛。
怀里的人听到他醒了，也抬起头对上他疑虑的目光。
“瑶玉！”他惊叫出她的名字，同时下意识向后一躲。“你怎么进来的？”他眉头一皱。
瑶玉对他的态度感到意外，脸色不由自主地沉下来。“恒宇带我来的。”她起身坐到椅子上，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不是吩咐了不让他们开门么……”恒空披上衣服跳下床，对门外喊道：“书琴！进来添火！”随即面向瑶玉，厉声质问道：“你当初不辞而别，如今突然跑回来找我，是几个意思？”
瑶玉自知理亏，垂下眼帘道：“对不起……我当时有危难，来不及跟你解释……”
“那你现在也没必要解释。从哪儿来的，请回哪儿吧。”恒空神情冷漠，做出请她离开的手势。
“子旷，你刚才明明——”
“哟，我跟你很熟吗，这样称呼我？”恒空打断她，“你是不知道我是武林盟主，还是不知道我是将军府的大爷？”
“我用表字称呼自己的夫君，有错吗？”
“什么？”恒空大惊失色。这个曾经让恒空梦寐以求的结果，如今却让他感受不到丝毫欣喜。相反地，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排斥。
书琴提着一壶热茶、端着新的炭盆进屋，放下后又端走了旧的炭盆和夜壶。房间里阴郁的氛围让他全程大气也不敢出。
“你怎么进的我家门？我家老爷子认你么？”恒空指着瑶玉的鼻尖。
“认啊。我本是来给你报喜的，没想到你并不觉得这是喜讯。”
“他怎么会认你？他不知道你是教坊司的？”
这个问题让她心咯噔一下。“知道……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了。”
“他知道还同意！我是恒家的嫡长子，嫡长子！父母之命呢，媒妁之言呢，门当户对呢！”恒空不忿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两圈，又回到瑶玉身边，弯下腰问：“你使了什么手段让他把你留下的？”
“手段？”瑶玉瞪着他，目中泪光闪烁，“我杜瑶玉用得着使手段？是恒将军主动提出来，让我进门的！”
“怎么可能！我人都不在古阿卫，你怎么进的门，和谁拜的堂！”
“我到了将军府，把自己的故事全都讲给了恒将军听。恒将军当即就说，要我做他的儿媳；还叫恒宇代你与我拜了堂。我恒杜氏的名字，可是记在恒家族谱上的，不容你质疑！”
“你的故事？你什么故事？你做教坊司舞女的故事，还是你伺候柳成邦的故事？”
“恒子旷，我劝你嘴上积点德！”瑶玉无比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却忍住了。“你以为我愿意？我一直在和命运作斗争！我是杜远镜的孙女，我爷爷与恒老将军有着过命的交情；因此我和你就是门当户对！恒将军的话，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凭什么！”恒空突然冲瑶玉一吼，“他凭什么替我做主！”
“凭他是你爹！”瑶玉摇摇头，心灰意冷，“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来你了。你以前口口声声说想娶我进门，看来都是假的？”
“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要信口雌黄！”
“我懂了……如今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瞧不起我了，想来也是人之常情。”瑶玉收起悲痛的神色，眼神逐渐坚毅，“可是由不得你。我这个正妻，不管你想不想认，都得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