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亚德里伯爵,贸然上门实在是打扰,能够得到您的召见实乃我们的幸运。您的仁慈如同太阳般温暖,愿您的荣誉与阿卡纳的荣光长存……”
主编那边上来就是一堆车轱辘话,一边的莎萝卡不由得惊叹,第一次发现这主编居然如此能言善辩,在她的小说里,哪怕是最会奉承的角色口中说出来的台词也不及主编的万分之一。若非这位亚德里伯爵挥手打断,恐怕主编能奉承一下午。
莎萝卡悄悄在心里把台词记了下来,下次写小说的时候肯定能用到。
额,等等,主编看到了,不会卡我的稿子吧?
不会吧?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大不了到时候再进行一些艺术上的加工就好了。
洛兰听着那些奉承的话也是无语了,夸两句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主编看到洛兰摆手,立刻表演了一个急停,迅速又不失顺滑地收尾,优雅无比。
哪怕是洛兰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厉害。
似乎是注意到洛兰不想和他多谈,主编倒是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多说,只是提了一句自己的《新时代》杂志。
“《新时代》中,确实有不少优秀的作品。”
洛兰也适时表达了赞许。随后,便请女仆长带着主编去会客厅。
得到了洛兰夸赞的主编高兴不已,悄悄给莎萝卡使了个眼神之后,主编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等到主编离开后,洛兰看向了一边的莎萝卡:“那么,莎萝卡女士,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才是。”
“当然,伯爵阁下。”
看出了洛兰的平易近人,莎萝卡也放松了不少。她就说嘛,如果真是老古板的贵族,怎么可能能够接受她的那些“冒犯”的小说呢?
“我读过莎萝卡女士的一些短篇小说。”
洛兰适时开口:“比如,《幸福的夜晚》,主人公米兰的死真是让人唏嘘。”
“嗯,不过还好,最后压迫米兰的小贵族被法官剥夺了爵位,发配到靠近魔族的,荒芜的极寒土地,我想这也是恶有恶报吧。”
还在试探!
洛兰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虽然文章剧情表面上来看,压迫身为奴隶的主人公米兰的那个贵族被剥夺了爵位,是好事,似乎是夸赞新政府官员的公平,可莎萝卡要是真的这么想,也不会在故事中间,贵族的狱友里描写一个乞丐因为弄脏了法官的衣服,就被法官处死的事情了。
不就是想表达法官也是一丘之貉吗?这点小心思也算昭然若揭了。
洛兰摇摇头,笑着说道:“当然,一些好的官员确实在努力推动这个国家变好,比如你的另一篇小说《雕像》里那位为民请愿的文官。”
莎萝卡眯起了眼。
《雕像》是她最激进的一部小说,因为这部小说,她差点被审查部的人关起来。里面那位文官确实是个好官,但这个好官却因为其他贪官的压迫而贫困潦倒,最后饿死在了一个冬天。
这位伯爵大人提起这部小说,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敲打她?
虽然倾向于洛兰真的是个能读懂她作品里那些不满的好贵族,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信错了人,她可就完蛋了!
“嗯,还好我们阿卡纳少有这种迹象。”
还是不放心啊。
洛兰摇摇头,直白地说道:“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莎萝卡女士。我很认同你的想法,事实上,我也觉得如今阿卡纳的官僚贵族体系充满了不公。”
莎萝卡的眼神亮了起来。知己啊!
而且这可不是她在大学会社里认识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可是一位大贵族!一位大贵族,一位既得利益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阿卡纳的大官员大贵族,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洛兰看出了莎萝卡的想法,摆摆手,说道:“我劝莎萝卡女士你还是放下幻想吧。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写道:‘只有背叛阶级的阶级,没有背叛阶级的个人’。”
莎萝卡最开始还有些困惑,深入思索后顿时如雷贯耳。是啊,这位亚德里伯爵只是一个人,他一个人的态度,根本无法代表所有的大贵族大官员。如果那些人真的都像亚德里伯爵这样,那阿卡纳怎么会还是这样的模样呢?
莎萝卡深深叹了口气。
这阿卡纳要完啊。
想到这里,莎萝卡不由得开始抒发心中的烦闷了:“唉,亚德里伯爵,您看我书中,那些奴隶已经如此悲惨了,可真实情况远比我写的凄惨一万倍!王都附近的一个封地,那里的领主享有土地上那些农户和奴隶女子的初夜权!他甚至在新婚之夜,当着新婚丈夫的面夺走新婚女子的初夜!”
“可这种行为,在阿卡纳,却没有任何官员会去制止,因为普通农户和奴隶,本就是领主的附属品!”
“您看看,纵观各国,哪里有这样的国家呢?”
莎萝卡的语气愈发激动:“为了防止国民逃窜,新政府居然封闭了出国的所有路径!说是新政府,推翻王室,可怎么反倒不如王室还在的时候了呢?”
“那些议员老爷们穿金带银,又怎么会在乎底下的贱民怎么想呢?一群没有超凡力量的贱民,难道还能推翻新政府吗?”
“官员与贵族勾结,哄抬市价。您知道吗?在我故乡的那座城市里,肉价甚至高到了普通农户工作一年都吃不起的地步!”
“当地的官员甚至还严禁农户饲养牲畜,一旦被发现就要处以绞刑!就这样,领主还不知足,还打算收受雨水税!呵,若是哪天他打算收太阳税、空气税,我也毫不意外了!”
能看出来莎萝卡真的是积累了一堆不满了。这话在外面,让人听了,可真是要被发配西伯利亚(划掉)极北苦寒之地了!
果然,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和作家,尤其是出身不好的那部分,哪有不鉴证的?
可谓是鉴证一念起,顿觉天地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