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在质疑我，说我这一套已经落伍了，解决不了你们实际的困难了。虽然有些不过是窃窃私语，但也有些已成高谈阔论。”
矮瘦男子说到这突然闭口，接着双眼便开始朝身前众人缓缓扫视，许多人才接触到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便立即心虚地低下头去。
也有部分人毫不避让，与矮瘦男子四目相对时，眼神竟流露出不无挑战的意味来。
还有少数几人，他们的脸上始终充满期盼，当矮瘦男子的目光终于望向自己，便立刻以毫无保留的忠诚回应。
看着矮瘦男子的视线离自己越来越近，周方的心脏突然砰砰狂跳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男子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底细，发现他并不属于这里。
但周方没有想到，矮瘦男子最后竟然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目光在他脸上毫不停留地一扫而过。
仿佛男子眼中所见的，不过是地上的一片落叶，亦或神殿中的一根石柱。
难道这只是出现在脑中的幻觉吗？
又或只是一场栩栩如生的梦境？
但他刚才明明还在观看走道上的壁画，为何突然之间却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矮瘦男子收回视线，脸上的神情平和淡然。
“我告诉你们每一个人，不论男人或女人，老者或幼童，你们尽管说出心中的怀疑。”
众人间一片默然，看似没人愿意公开表达对矮瘦男子的质疑。
但这种沉默并无维持太久，一名年轻男子站了起来，尽管局促不安，但同时也有些跃跃欲试。
“孩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智者，你总告诉我们，依靠暴力征服他人的时代已经远去，如今只需要谨守道德与良知，人人便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自然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达索为何会残害珠登一族，为何又能因此统治南方各族。”
“因为达索并不明白，这么做虽然能够获得权力，却无法永远保有权力。别人见他如此做了，便也会处心积虑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
年轻人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又如何，只要达索永远是最强大的那个，就没有谁能将权力从他手中夺去。”
“孩子，没有人能永远保持强大，没有。即便是最伟大的战神希玛，最终不也要被十个魔神杀而分之。”
“那只不过是神话故事而已。达索不是希玛，南方部族里也找不出十个胆敢违逆他的勇者。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趴在达索脚下，以舔过他的脚趾头为荣。”
此时，人群中出现了嗡嗡的附和声，大多是与年轻人岁数相近的男女。
矮瘦男子对此并不动气，他静待众人在躁动中回归平静，然后对着年轻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这是因为他们被一时的恐惧所迷惑，无法看清暴力的威慑是如此虚弱而不堪一击。”
“我才不相信这样的假话，达索如果真的不堪一击，那又如何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
一位老者突然站起身，伸手指着年轻人怒喝道：
“住嘴！你怎么敢侮辱智者。快点向智者道歉，鲁米尔。不然你将永远得不到所有人的尊重。”
年轻人满脸涨得通红，却倔强地摇头道：
“我说的都是真话，既然是真话，那又怎么会是侮辱智者。”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对着老者大声道：
“你们这些老顽固，就知道抱着腐朽的规条，却不明白世界已经改变了。鲁米尔永远不会因为说了真话而失去我的尊重。”
周方看向那名矮瘦男人，只见他眼神平静如常，望着众人互相指责，却似乎没有出言制止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名瘦弱的少年从人群中悄悄离去，走入神殿中阳光无法照到的角落。
周方心中一跳，蓦然记起刚才所见的壁画。
在那幅壁画里，站在矮瘦男子背后偷偷举刀的人，竟与那名离去的少年有七分相似。
难道……
周方赶紧朝角落望去，却再也看不到那名少年的踪迹。
他转而望向矮瘦男子的四周，果然没过多久，那名少年便悄悄出现在矮瘦男子身后。
周方咬着嘴唇，难以决定此刻该如何应对。
周方心知肚明，如今自己多半是身处于幻觉或梦境之中。
如果壁画中的情节便是眼前即将发生的这幕。照理说，他实在没有插手干涉的必要。
但话虽如此，眼睁睁看着人被刺杀终究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情。
周方轻叹口气，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周围的争执方兴未艾，不过他们的话题很难让周方感到多么有趣。
趁着少年尚未亮出刀子，周方便抬起脚在人群中往前走去。
起初他还本能地想避免碰触到他人，但后来又意识到这么做没有意义。
果然，当他撞上一个男人的肩膀时，那个男人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便不自觉地往旁边让开。
很快的，周方便来到了矮瘦男子的身前。
就在这时，那个瘦弱少年正好从怀里掏出短刀来，随即便高举着刀往矮瘦男子后背刺去。
周方挑起眉毛，准备伸手打掉瘦肉少年的短刀。
就在这时，矮瘦男子突然转头看向周方，瞳孔中同时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周方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开。
当他再次看向矮瘦男子时，只见矮瘦男子依旧望着场中争执的众人，脸色平静，仿佛刚才周方所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周方不由得脱口惊呼：“这怎么可能？”
就在周方说话的同时，瘦肉少年终究将手中的短刀刺入矮瘦男子的身体。
矮瘦男子一声痛呼，摔倒在地。
这时众人终于发觉有异，靠的近的人，纷纷冲上前去，有两人将瘦弱少年扑倒在地，其余人则在矮瘦男子身边围成一圈。
周方往瘦肉少年看了一眼，然后挤进矮瘦男人周围的人群前面。
矮瘦男人的口中冒出鲜血，刚才那刀很有可能是刺进了肺部。有人想将背后的刀子拔出，又被其他人出言喝止。
众人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周方低头盯着矮瘦男子，摇头道：“你这家伙也是奇怪，难道还抢着要死不成？”
矮瘦男人艰难地转动头颅，好一会儿才勉强对上了周方。
周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脑中突然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
“你是谁？为何能够突破界限？”
界限？什么界限？
“碰触我的身体。”
周方惊疑不定地瞪着矮瘦男子，迟疑半晌后还是蹲了下去，伸出手往矮瘦男子的手臂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