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声锦瑟带着些许凄凉闯进窗纱。
一只纤细的手触之左右。
虽摸得到，却留不住。
下颌旁栗棕色的长发被它卷起。
起，又难越肩头。
有些迷眼…
柔荑抚过，挽至耳后。
大半俏脸一览无余。
如果一直像这样保持安静。以古颜的气质、举止动作，婀娜的身姿带动起的一颦一笑是那般令人垂涎欲滴。
当然…说话的时候也别有一番滋味…嗯！反差感！
…
“又开始下雪了啊……”
朔风自指尖流淌而过，一点霜白落于指节。
抬头望天，灰蒙蒙的天已然泛黑，白雪落下却又增一丝光亮。
放眼望去，远处的街道上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
还有大部分人要为了生活而奔波啊…
好在沿途树枝上挂着的彩灯，才让气氛没有那么荒凉。
遥想当年，古颜也是其中一员呢…
提前回家讨好那些老家伙，被被重视就罢了，但却连相安无事都做不到！受尽冷嘲热讽，被设计为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等年三十一过，不多时就会被明里暗里的压榨走。
不走的话……会被带头欺辱。扇巴掌、拽头发、泼冰水、拳打脚踢。
堂哥会逼迫她去做谈判工具。说这叫废物利用。
堂姐会嫉妒她的身材相貌，不止一次说她是天生的狐狸精。
还不止一次想把她弄破相。
也不止一次在她的食物或饮料里放一些东西。
原因仅仅因为她是被那些老家伙供了十几年的算命先生说“恐与族运相悖”的女孩。
结果她们一家，落魄潦倒在马路上奔波的途中还要在不知不觉中被“进谏”。
呵，秀逗一点妥妥是落魄女主逆袭前的模版。
偏激就偏激吧…
…
为何回忆，为何重新提起…？
古颜斜睨着桌子上震动不停的手机。
又一次熄屏，她也又一次放下心中杂念。
那个家足够窒息。
她如今虽然已经逃离，但却在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中，一次又一次的怀疑真心。
每当独处…大抵便会如此吧。
“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慨些什么。
脱离家庭？
可能吧。
插足李忘昔与小昔的感情？
可能吧。
几十次没接电话？
可能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虽说她曾高调宣誓不会成为李忘昔的附庸，但心底却早已把李忘昔当作了主心骨、风向标。
“人真奇怪…”
喃喃着，那只手缓缓压在窗檐关闭窗户。
转身离开窗口，不知不觉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被适宜的温度包裹，有些痒痒的，
没关系…都是过去式了…
再抬手，她手掌中已然出现一只相框。
轻柔抚过，古颜嘴角不禁勾起一点弧度。
其中的自己，应该也如现在这样开心吧？
是吗？
是吧…？
是吗？
记不清了…
但照片上确实是甜蜜无比。
是无意中发自内心的爱意流露。
其过程如今再回望也觉得极为有趣。
她只记得当时被小昔推拉着，三人没用化妆师、服装师，仅仅花了十几秒便拍出了这张照片。
可能是因为罕有吧？
在她与小昔共同抵制下，这张没修图、没美颜、没滤镜的照片就这么被李忘昔霸道的留了下来。
嗡———！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古颜嘴角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
将相框重新放回书架。
她痴痴地摸着耳朵，无视掉待接的电话，却又因那细小的震动声勾起心中的孤寂。
独处啊…
独处啊……
当初继续享受孤独会怎样呢？
她试着去想…
如果没有咬牙坚持背负第三者的压力，如果像李忘昔当时说的一样保持了距离……如果听信了那句“我不是一个好选择”。
现在会怎么样？
继续受气受辱？
还是被转头送给了某个好色之徒？
或者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黯然神伤？
又或者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第五第六个“李忘昔”出现吗？
探讨昔日…好像没有意义呢？
人生两头已注定。
生，不得已。
死，仍不得已。
昔日已经不再，那为什么要让“今日”，这个唯一能更改的过程留下遗憾呢？
昔日的经历到底有没有用？
古颜不知道。
很多人说，留下遗憾也是一种成长。
但古颜却不那么想。
遗憾就是遗憾，它引起的成长是被动的，是无可奈何的。
而遗憾又是无可奈何下的自我安慰。
“……”
也许是有用的吧。
如果没有那些经历，她就不会坦然说出自己就是第三者这种话，也不会毫无顾忌的缠着他们。
也就不会有机会让小昔发觉一个人是完全驾驭不了李忘昔的。
当然这一切可能早就在发生之前便注定了。
只是…没打开的箱子，谁又能知道猫是死是活呢？
…
“徒增烦恼。”冷冷地训斥了自己一句。
古颜被烦得脑壳疼。
拿起手机。
屏幕上的简讯赫然显示着父母的新年祝福。
这才是一直让她烦躁的根源，独自一人的独处只是诱导而已。
划开屏幕。
wx主界面上弹出的视频通话让她心尖尖一颤。
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真是讽刺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心如磐石，早就不会被伤透自己心的人所触动。
可，事总与愿违。
看完一大段可能是发自肺腑的祝福，她心中好似有无限酸楚。
如果不是因为意见不合，理念冲突……又有谁会想跟父母断绝关系呢？
粗略统计，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已有四十三个，古颜就这么看着一个个电话打进，又因无人接听而挂断。
古颜幻想…
幻想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是不是因为被李家针对的走投无路？
是不是被古家的另一支给抓住机会逆转了？
是不是年三十承了那些老家伙的情来求饶？
她很难说清自己的想法。
她很难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狠下心来。
如果…
如果真的能有什么改观…她想试试…
尽管她的理性早就把这种可能杀死了。
但…人就是这种生物。
未知的永远最吸引人。
于书房踱步半晌，她不知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茶。
反正厕所是没少去。
虽然喝的是李忘昔的珍藏，但她牛嚼杜丹，架在小炉子上就是一个字———煮！
好像浪费点什么会让内心变好受一点似的。
可还是烦…越喝越烦。
每去一次厕所就会升级一次烦躁的感觉。
来大姨妈的时候她都没去过那么勤过，不烦就怪了。
“唉……”
平静…平静…
在李忘昔的木椅上一瘫。
“肏！”
怎么说呢，剪不断理还乱，刚保养没多久的头发都要被抓掉几根了！
“接…还是不接…”
“如果不是过年就好了…不是过年我肯定不这么想……”古颜自言自语着，熟练的把锅甩给了时间。
“唉…过年这几天，没人在旁边心里怎么就这么刺挠呢！”
“李忘昔！你个狗男人怎么还不来找老娘！你现在来我还能原谅你！”
狐眼挂着不开心，目光落到李忘昔房间的方向，期待中的场景还是没出现。
撅着嘴巴，古颜当即往地上一躺，不愣不愣的打起了滚！
手脚疯狂抖动撞击着地面。
噼里啪啦化身八爪鱼的样子跟耍小性子时的小孩如出一辙。
她才不管这些！
反正没人看自己，她平日里躲起来的那部分性格没有丝毫压力释放出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期间，她深刻体会到了小昔没头没脑的快乐。
不用保持人设，不用假装坚强，不用花心思算计，不用记仇的感觉———也太放松了！
这时的古颜眼神有些智慧。
发癫～好爽～
直到理智和羞耻心突然占据上风她才拍拍衣服翻身从地上蹦起。
再面无表情的理了理头发，她目不斜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坐了回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脸不红心不跳，对着李忘昔房间的方向就是一句不满的嗔怪：“睡睡睡！一个个就知道睡！”
刚刚的发泄让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她很清楚，不从根本上消除诱因，是不会有进展的。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吧？
她如是质问自己。
自己一个人把心病治好，然后扑到李忘昔怀里大哭一场？
听起来真凄凉呢…
果真。
当一个习惯孤独的人又习惯喧嚣后，熟悉的孤独变得是那么那么难熬。
就像中举的范进———如今我已是举人，那些穷酸的秀才不过是一群蝼蚁。
明明前一刻范进也还是自己嘴里的蝼蚁，却因人往高处走的枷锁而摆起了架子。
难道范进真不记得自己以往也是一个穷酸秀才吗？
不…只是因为有了对比，“穷酸秀才”已不再了。
抛开范进中举的故事。
将目光落到过去与现在纠缠不休的自己身上。
人总要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割舍不是吗？
或疯一场，或跑一场。
或醉一场，或哭一场！
断舍离，一直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正巧，又是一通电话。
古颜身心俱疲的抬眼，手指在屏幕上那绿色按钮上左右摆动……
该做决定了…
犹犹豫豫的…简直就像那狗男人一样！
古颜用能想出来最恶毒的话骂了自己一句。
她也不是天生就果决与理性的，这时她就需要一个小小的推力。
如若李忘昔在旁，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接通。
那样，她就不怕了…
说到底，她不过也是一个早熟的小姑娘罢了。
手指逐渐退了回来……
要不就算了？
在她再次怀疑自己的时候！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恕在下冒昧，请您接吧。”
“接……我……！卧槽！！！！”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与伸到面前的一只手，吓得古颜浑身一抖，手机直接甩飞到半空！
不等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啪嗒…
一声闷响，手机在半空中被接住。
古颜慌忙转身，小腿发力猛蹬，带着木椅在木地板上滑出了一小段距离…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漏跳一拍开始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一时间她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卧槽…卧槽…”
“夫人，请您小心一点。”
直到幽一走上前，双手捧着手机恭敬地递到她面前她才初步缓过来。
“我…我他妈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古颜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颤颤巍巍的把手机拿了回去。
“刚刚。”
“刚刚是什么时候？！”古颜心有余悸。
“！”
“等等！”古颜想起一件事：“你不会看到了吧？”
幽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默默点了点头。
“你真看见了？！”古颜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完了…我的形象…完了…我的S人设…完了……全完了……”
电光火石刹那间，古颜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拳头握紧！
“夫人，您不是在下的对手。”
拳头松开……
“把你看到的烂在肚子里。”
“您是指？”幽一看到的可不止那点。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您前后脚。”
“肏！”
疯狂回忆着半个下午在这间书房干的事，古颜越想心越凉。
“……无所谓了。”古颜眼角带泪，浑身瘫软，生无可恋。
同时电话又因时间过长挂断。
〔不行！我得…我得赶紧引开话题！继续说下去只会加深印象。〕
感觉形象还能再抢救一下！
“咳咳…”清清嗓子，让声音保持优雅不至于乱调：“那边都处理好了？”古颜正色道。
“万无一失。”幽一瞬间响应新的话题，站得笔直，微微鞠身。
听到回答后，古颜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找的话题有多失败。
怎么想都太多虑了。
李家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有一套固定流程了。
每天都会有无数人因为各种原因消失，多一个少一个谁又能查证呢？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的“窘态”被淡化了。
并且…
终于有个人在背后推那么一下了。
等下一个电话打进来，古颜就准备接电话！
不！
她准备打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幽一看到了那些“私房样子”，本来难以抉择的事情变得也没那么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