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小昔和古颜还在吵着。
甚至，四周的设施也开始受到波及。
毯子、围巾散落一地。
啤酒瓶破碎，打印机上谱子撕裂......
现场可谓无比混乱。
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于是，李忘昔弯下腰把离自己近的各种东西一个个拾起，直到剩下啤酒瓶碎片才停下。
玻璃？
稍作犹豫，他想了想，还是蹲下身开始捡啤酒瓶碎片。
万一踩到滑倒就不好了。
可谁知，就在他把最后一块碎片扔到垃圾桶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指上被划了一道稍微有点深的长口子。
“嘶！”
找创可贴！
但他刚转头，发现小昔和古颜已经撕扯起来了。
一瞬间，他心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趁着没人注意到，他默默把手藏到了身后。
没有擦掉血迹，也没有按住，任血渗出。
就当个保险了吧。
......
随着小昔失控的时间越来越长，古颜也逐渐忍不住心里的情绪。
她撞开横在面前的椅子，攥紧拳头抹了一把眼泪：“够了！你以为就只有你受委屈啊？我的委屈不比你少！”
小昔也瞪着泪眼汪汪地大眼睛，倔强地挺身，不甘示弱地喊道：“你说啊！有什么委屈说给我听听！”
......
两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吐露着自己默默付出，但对方却不知道的事情。
一件又一件......
一旁。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李忘昔心里一震，下一刻，桌子上堆满的乐谱被扒拉开，电脑被拽到前面。
接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隔音墙上的海报，他寻思这隔音墙是什么料子的也不知道。
就算有隔音墙他也还怕声音太大被听墙根，同时也为了掩盖一下两人的哭声，于是他迅速打开电脑连上小音箱，旁若无人地随便放了个很吵的说唱。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啊？
张萌看在眼里无语在心里，吐槽道：“哥，你怕不是又有什么大病，嫂子们是因为你吵起来的，你居然还放bGm！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忘昔不语，只是静静端详着小昔和古颜的哭脸。
她们俩，现在就像合作多年但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友谊崩盘地小孩子。
如果李忘昔现在介入，不管帮谁都会让另一边寒了心。这点在看母后大人处理公司事务时他就已经学到了。
在没有一锤定音的机会前，就让她们吵下去吧。李忘昔相信她们会实事求是，就算在气头上也不会过多说攻击对方的话。
等她们吵累了，缓过来了，再引导她们，让她们重新在脑海中回忆对方的话，这样做的效果绝对比直接介入调停来的更深刻。
就在这时，不久前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去者正是级部主任。
可能是突然来了兴致，本不愿走大半个学校来这边的级部主任巡逻到了音乐楼。
远远听到李忘昔的工作室里传出极小的啜泣声。
他本想去敲门看看是什么情况，但一想，不对！万一李忘昔在工作室里干点什么，这不就尴尬了吗？他可不想惹这个煞星。
于是，级部主任在门口观望了一会，直到工作室里传出音乐后，他才失望地准备离开。
他还故意提高声音，装模做样地说了一声：“唉，艺术生就是闹挺！以后不来这边了！”接着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掉了。
......
工作室内，有随机循环的音乐作为伴奏，一时间像是在看电影中的片段。
张萌校服肚子那沾满了薯片碎片，她不知何时从小昔的零食柜里掏出了一包薯片吃了起来。
好不自在。
她完全没有另一半争吵原因在自己身上的自知之明。
“哥，给你吃。”张萌抹掉嘴角地碎屑，将自己吃不完的半袋薯片递给了李忘昔。
“还说我呢，你比我还过分！”李忘昔指的当然是开bGm这件事。
见李忘昔不接，张萌自觉无趣地收回手。
而听小昔和古颜说的越来越多，张萌越听越感觉奇怪，吵架该用什么词？怎么三句有两句不离李忘昔？
拿李忘昔当逗号用吗？
张萌手指夹着薯片咔哧咔哧吃着，小声呢喃地说了一声：“话说，哥......不管怎么看，貌似你才是让嫂子们委屈的罪魁祸首吧？”
一语中的。
霎时间！吵累了，不知何时已经喘着粗气靠到一起的小昔和古颜猛地转头盯过去！
张萌这才发现自己把心声说了出来被吓了一跳，“我什么都没说！别打我！”
举手投降的姿势让薯片撒了一地。
只是根本没人看她，小昔和古颜都在看李忘昔。
被她这么一提醒，小昔和古颜也都突然反应过来，最应该做出改变的应该是李忘昔才对！
这个画面就像两头猛兽打架打到一半，突然看到挑拨离间让她们打起来的人类正置身事外，在旁边看戏——————这种既视感。
“李忘昔！你为什么不说话！”
“忘昔，你就只是看着吗？”
一强一弱，她们撅着嘴看过去的哭脸，哪还有争执不休的样子？全都面向李忘昔开始使劲了。
眨眼间，李忘昔就被强行拉着入了场。
作为核心点，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他的左手被小昔拉住，右边被古颜拉住。
橙子与鸢尾花撞击的味道让他一时间难以招架。
“哎哎......这不对吧？”
李忘昔顿感危矣！
......
在古代有种断案先例：两女争抢一孩童，对孩童是谁亲生的而争论不休。
在无法认定谁是孩童生母时，青天大老爷便分别让两女抓住孩童的胳膊互相抢夺，抢到者为孩童生母。
但在此过程中孩童会因为拉扯感高呼疼痛，这时生母会因为心疼孩子而放手，从而认定谁才是孩童的生母。
而李忘昔此刻的处境就跟“孩童”差不多。
当然，以李忘昔的体格，就算再怎么被拉扯也不会感到疼。
不过，他疼不疼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而是小昔和古颜认定的。
在她俩要对李忘昔发作的前一刻，小昔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她一低头，发现自己浅蓝色的校服上沾染了一点血迹！
然后在她把李忘昔的手捧起来的同时，古颜也看到李忘昔手指上在渗血。
李忘昔留的后手起作用了！
因为知道她们不管怎么吵，都是在乎自己的，所以才估计留下伤口让她们发现。
作为最终定音的后手，李忘昔也没料到在这么早的时间就触发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
起码可以让矛盾暂停，并开始思考。
当她们转头看着一破旁垃圾桶里的酒瓶碎屑，这才发现周围已经被她们的争吵弄得一团糟，往日温馨的、常常用来偷懒的工作室已经满目疮痍。
顾不上埋怨究竟是谁打碎了空啤酒瓶，小昔和古颜同时擦干根本止不住的眼泪，一推便把李忘昔按到沙发上，心疼地捧着他的手沙哑着嗓子关心道......
“李忘昔，你的手......”古颜趾高气昂地气势没了。
“忘昔......疼吗？”小昔炸毛的状态也解除了。
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左一右轮着给李忘昔擦拭、挤压、吮吸、包扎......
看着这一幕，张萌的三观再次被震碎，难以置信道：“这就和好了？”
没人理她，但没关系，她还在整理事件经过。
怎么回事来着？刚才不是还吵得不可开交吗？怎么看到我哥受伤了一下就好了？
难道......？
张萌回忆起刚才李忘昔说的“信任论”，突然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扯了。
两位嫂子貌似还真是单纯为了情绪宣泄，不会真的用语言攻击对方，所以才能一秒和好吧？
“真和好了？难道这就是过来人的自信？”张萌震惊于李忘昔在感情中的智慧。
听到张萌的话，小昔和古颜对视一眼，接着都哼了一声把头别开。
“没和好！”古颜嘴硬道。
“就是！才没和好呢！”小昔也跟着嘴硬道。
已经看出来和好了喂！
“......”张萌汗颜：“咱就是说，不嘴硬是一种良好的美德。”
真是的，都这样了，难道还想让对方先服软道歉吗？
......
确实如此。
她们都在等对方先服软，特别是在李忘昔面前。
回到家之后，没有张萌在旁边看着，她俩对李忘昔的攻势彻底拉开。
李忘昔被一下下推搡到房间，连校服都来不及换下来就已经被堵在了角落里。
这个过程中李忘昔可谓是用尽浑身解数。
他不是不想回应她们，但她们确实是太着急了，一点喘息空间都没给李忘昔留。
一旁，九月悄咪咪地跟了过去。
虽然睡了一整天，但九月的小脑袋瓜还算清醒。
作为一只通人性的小猫咪，九月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氛围变得不同了。
猫的好奇心极大，所以她直接伏在地上钻进了房间。
......
“先去洗澡好不好？”
“不好！”
“才不要呢！”
房间内三道影子被昏暗地灯光拉长。
桌前，李忘昔的脸一半在灯光下，另一半则映照在手办架上的相册上。
望着手中透明杯壁上密密麻麻的气泡，他嘴唇嗫嚅，屁股下地椅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咯吱声。
他实在不忍打破房间内橙色灯光投射下地温馨氛围。
处在阴影下，他往椅子上狠狠对抗了一下，随后撑着扶手，默默低下头......
脚下地毯上的软毛，持续给予柔软感。
脚趾踩在上面逐渐收紧，如抓头发般地拉扯感传到大脑皮层。
他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如果每次都像初见时那般心荡漾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借着一腔热血草率的做出选择了。
见他只是沉默，古颜着急性子，忍不住催促着问道：“李忘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次是谁错在先？”
被古颜抢占了先机，小昔扭过头嘀咕道：“哼，反正不是我错在先！”
李忘昔苦笑。
是啊，她们都没错。
她们都是因为名为“爱情”的概念被既定，从而对李忘昔这个人付出，牺牲自己......
李忘昔望着面前站着的古颜，张了张嘴还是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而面对坐在床边的小昔，他同样无言。
他们都是沉浸这段关系其中的人，无法因为谁对谁错，就确立地位或者满足心理需求。
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忘昔要怎么选择自己的内心。
中庸的法则在此处不适用。
李忘昔无法通过模棱两可的话语敷衍这两位为自己付出所有的伊人。
而所谓“全都是我的错”无法让她们满意。
到现在，她们其实也知道谁对谁错不重要。
但既然已经吵过了，还是因为李忘昔婆婆妈妈地选择而吵。
所以她们更多想借这次机会让李忘昔认清自己。
......
窗外，风渐起。
“所谓长大，何尝不是一种对世界的妥协？”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随着风声鼓动玻璃，爷爷的话也在李忘昔耳边回荡。
也许无所谓了吧？
一直逃避算什么呢？
一边享受着齐人之福，一边默不作声让她们自己解决矛盾。
这甚至已经超过了渣男地水平，这完全就是人渣做法了吧？
他所谓的两碗水端平，只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表面上的平衡罢了。实际上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仔细回忆回忆......
当初古颜三番两次试探，每次试过后都会低沉一段时间，接着又愈演愈烈。
如果当时忍住诱惑，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而他的做法是什么？
虽拒绝，但不疏远。
就这样一点点加深感情......
也许到后来，他心里也已经开始接纳了。
这时，小昔二话没说，顶住了所有压力，直接大手一挥，让古颜进了家门。
而李忘昔，作为受益者，在其中却没有丝毫作为。
虚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