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说。”顾念雪轻抚云霆躁动的脖颈，声音清冷如泉。
“这第三局，便在那儿加一道火圈，我们策马穿焰，三息内射中靶心者胜！”她故意凑近，吐气如兰却暗藏锋芒，“太子妃若能一箭中的，本公主当场解甲认输！”
“公主是客，既然有此提议，本宫自当奉陪。”顾念雪思虑片刻道。
“不可！”萧璟煜冷沉的声音打断二人，旋即侧身挡在顾念雪身前，“不过是切磋助兴，何须如此凶险？”
“太子殿下这是心疼娇妻，还是怕万历皇室颜面扫地？”
牧菁初魅惑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萧璟煜，挑衅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看着萧璟煜紧绷的下颌线，心底越发笃定这场赌局已是胜券在握。
“阿煜，”顾念雪素白指尖轻勾萧璟煜的广袖，“不过是场切磋，大家皆知我的实力，就算我输了也不会有人怪我的，还是说，你对我也没有信心？”
“话不是这么说，只是这第三局，太过危险······”话音未落，便被顾念雪用指尖按住唇畔。
“看那火圈直径丈余，云霆踏雪无痕，岂会被区区火焰困住？”她踮脚凑近，柔声哄着，“你若实在不放心，便在火圈那头守着，若真有万一，再英雄救美也不迟？
萧璟煜眉间褶皱未展，看她一脸坚持的模样，便只能应下。
“想必公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顾念雪转身，噙着一抹疏离的笑意。
“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本公主能有什么意见？不过——”牧菁初故意拖长尾音，“光切磋多无趣，不如再赌个彩头？”
“公主想赌什么？”
“很简单，若我赢了，太子需为我寻一物——此物绝非天上月，是切实存在且价值连城的，若你赢了，北疆宝库任你挑选！”牧菁初突然逼近，呼吸扫过顾念雪耳畔，“如何？敢赌吗？”
顾念雪指尖划过檀木弓，弓弦发出铮然轻响：
“公主与二殿下，可担得起这份承诺？万一本宫侥幸得胜，北疆却食言而肥，岂不坏了两国邦交？
“太子妃多虑了，我北疆王族向来说一不二，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皇兄，我说得可对?”
牧颢麟起身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睨着顾念雪，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
“太子妃但放宽心，阿菁的话便是本殿的意思，就算你要天上月，北疆也有法子奉上！”
顾念雪微微点头，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她抬眸望向火圈，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暮色映照得一片通红，热浪裹挟着焦木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火门之后，依旧是一个快速移动的靶子，难度只增不减。
“我先来！”
牧菁初猛地一夹马腹，赤焰宝马昂首嘶鸣，如离弦之箭冲向火圈。
她在马背上拧身拉弓，狼形箭镞在火光中划出冷芒。
“一！” 禁军守卫的报数声被烈焰撕裂。
赤焰宝马在火圈中受惊，前蹄高高扬起，牧菁初却如铁铸般钉在马背上，弓弦拉至耳后。
“二！”
利箭离弦的瞬间，赤焰宝马长嘶着跃出火圈，鬃毛被火苗燎出焦痕。
牧菁初指尖骤松，箭矢竟如灵蛇般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噗” 地钉入红心！
“公主威武！” 北疆勇士们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狼嚎声与战鼓声交织。
牧菁初在马背上仰天大笑，狼头箭囊拍得啪啪作响：
“太子妃，到你了！”
萧璟煜的脸色沉了又沉，梗在喉间的劝阻在见她握住云霆的缰绳后，生生咽下。
顾念雪静立当场，月白骑装在火光照映下泛着冷银。
“太子妃若是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牧菁初的嘲讽像针一样扎来。
烈焰在云霆雪白的鬃毛上投下跳动的赤影，顾念雪猛地一夹马腹，云霆长嘶着化作一道银电，四蹄踏碎满地火星，直直撞向那轮吞吐火舌的巨圈。
“一！”
烈焰瞬间将她吞没，月白骑装在火中像朵即将凋零的玉兰。
云霆却异常沉稳，它记挂着主人腹中的小生命，奔跑的姿态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健。顾念雪在火圈中紧闭双眼，听着耳边火焰的呼啸，听着自己如鼓的心跳。
“二！”
顾念雪猛地睁眼，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火舌与模糊的靶心。她屏气凝神，长弓早已握在手中。
靶心在火光中模糊成红点，云霆冲出火圈的刹那，她手腕发力，时机！
顾念雪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果断拉弓，射箭！
弓弦震颤的嗡鸣与第三声计数同时响起。
利箭穿透暮色，带着灼热的风钉入靶心，箭尾的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整个箭亭陷入诡异的死寂——
直到宣璟帝手中的夜光杯 “当啷” 落地，才惊破这诡异的宁静。
“中了！”萧璟晗尖叫着蹦起，发间珠翠叮当作响。
“太子妃中了！” 臣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比前两次更加热烈。
宣璟帝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太子妃！朕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利箭钉入靶心的刹那，顾念雪手中的长弓 “哐当” 坠地。
暮色的风吹散她鬓边汗湿的发丝，露出苍白如纸的面颊。
方才强撑的气力骤然抽空，眼前猛地炸开一片金星，喧嚣的喝彩声化作遥远的蜂鸣，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 不，还有萧璟煜惊惶的呼喊。
“雪儿！”
她身子一软，像片凋零的玉兰花瓣向后倒去。
萧璟煜猛冲上前，手臂如铁钳般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指腹触到她濡湿的发丝时，竟在微微颤抖。
“阿煜······”
顾念雪勉力睁开眼，只看见他放大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那双总是沉稳如渊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慌。
她想抬手抚他的眉，指尖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牧菁初僵在马背上，看着靶心上那支颤巍巍的箭，又看看萧璟煜怀中脸色苍白的顾念雪，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骑射功夫，却败给了如此娇弱的女人。她心中充满了不甘、嫉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宣太医！快宣太医！！”宣璟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明黄龙袍扫落案上的玉杯。
皇后惊得捂住嘴，凤冠上的东珠簌簌发抖，庆贵妃更是花容失色。
萧璟煜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却轻得仿佛捧着即将消融的霜雪。
她的头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见他如雷的心跳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她从未听过的恐惧。
“阿煜···别怕···”顾念雪想安慰他，可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说话······不会有事的！”
萧璟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步流星地抱着她向箭亭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