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有趣,有趣得紧!泰和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想说什么做什么,就可以任性。本太子倒不晓得,程将军这是把皇宫当成自己内宅,还是当成自己私有领地了?”
赵永焱不阴不阳的语气,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添了一把火。
“皇子身份岂容儿戏?”皇上唬着脸,阴沉的瞪着程峻:“莫以为你立了战功,就能胡作非为?”
程婵急道:“皇上,峻儿他不是这个意思,您莫听太子挑拨离间……”
皇上见程婵护着儿子,脸色更是黑如锅底:“朕知道分辩,不用他人提醒……”
程婵一窘,有些张口结舌。
南婴道人始终冷着脸,听得那皇上把自家女儿说成是“他人”,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眼帘低垂,目不斜视,却挡不住浑身杀气。
“噗嗤……”
叶小七突然嗤笑出声:“赵永焱,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本事。上下嘴皮子一碰,险些又要挑起战事。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在战场上那狼狈样?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就莫要胡乱做那搅屎棍……有本事,若再来一个小野,枪给你,剑给你,帅旗给你,你去打!”
“你!”赵永焱气急败坏:“叶小七,老子在战场上可是为了你甘愿丢尽颜面……那程峻才是那放弃你的人,你莫不是傻?还是瞎?看不到?”
“哼!”叶小七再次冷哼出声:“为了我?我很稀罕么?我叶小七从不把自己的生死前程寄托到旁人身上,哪怕是师父,也不行。倒是你,为着那所谓儿女情长,失了分寸。若不是太子身份,你以为你脑袋如今还能在脖子上挂着?这就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子?……皇上,您真放心把皇位交给这样的懦夫?”
“叶小七!你个不识好歹的疯子!”赵永焱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本太子再不堪,岂容你置喙?敢质疑父皇!不想活了?!三番五次找死,疯了么你!?”
皇上原本一脸怒火,叶小七这番话一出口,他竟莫名冷静下来,用审视的目光在叶小七赵永焱还有程峻几个来回扫描,眼里意味不明。
“找死?有这必要?我早在多年前就死了!想不想活,这话你该问那些苟活于世之人。”叶小七上下打量赵永焱,眼神透着陌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接着往下说道:“赵永焱,我有多不要命,你不知道?如今回了京都,假惺惺同我这样的人情深义重,你才是那个看不清局势的疯子!你不晓得我叶小七如何走到今日的?若你还有点良知,放下那点伪君子模样,做点实在的,兴许还能让我敬你半分……”
赵永焱听得一滞,脸上阴晴不定,看叶小七时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忍。
他当然是知道的,但事情到了眼前,他又控制不住心里那点妒忌。妒忌程峻,为何总得这么多人青睐?即便做了放弃叶小七的决定,事后叶小七居然不追究。在赵永焱的认知里,这已经不是偏爱了,叶小七简直就是中了邪。
但叶小七说他伪君子,他着实不服。伪君子的难道不是程峻?
“好一个伶牙俐齿,你母亲当年脾性温和,怎生得这样凌厉的姑娘?”皇上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也不必指桑骂槐,朕知道,你嘴上说的是太子,其实是映射朕没担当,伪君子。罢了罢了,错在朕,一切也理应由朕来承担。”
皇上转向太子:“太子,朕往日只知道你是个敢做敢当的孩子,却不想,你这样意气用事,很让朕失望。战事刚缓,你如今还是软禁之身,本不宜出来走动。朕念你没有异心,只是任性太过,不追究你刚才的鲁莽。去吧,自己回太子府面壁思过,不诏不得出。……贺统领,把太子带出去,他若不从,你知道如何做,不必来回朕!”
皇上不急不慢,但说出来的话已经是威胁,太子心里老大不舒服,眼神不甘,却又拧不过,只恨恨瞪了程峻一眼,也不跟皇上告退,扭头就径直朝大殿外走去。
这场皇宫家事之争,贺统领本是尽量往远了站,恨不能让自己变透明。听得皇上喊话,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大殿,正碰上太子气鼓鼓往外走,他只能扭头乖乖跟在太子后头离开泰和殿,看着倒像是一路护送。
叶小七看着贺统领离开泰和殿,跟着太子去了太子府,眉尾一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皇上看太子自打去了一趟南疆,回来整个人变得莫名其妙,没有礼法不说,还跟谁都不对付,仿佛整个大隋都欠他百八十万银两一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跟之前那个阴鸷无羁的太子,完全不是一个性情。
这就是历练的结果?不要也罢。
但凡他有程峻一半沉稳果决,皇上都不会如此忧心忡忡。
的确,就像叶小七质疑的那般,这样的太子,还能胜任一国重担?
皇上看着太子怒气冲冲离开,他又是一叹,接着,把目光投向程峻:“峻儿,父皇知道你对安氏一事多有诟病,你放心,父皇会给你一个交代,给小七跟安氏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你作为此战首将,加之身份特殊。这两日上朝堂,恐怕还有旁的事需要讨论。你做好心理准备,届时,重担在身,当着众朝臣的面,切不可像刚才那般任性。”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安氏正名,他会去做。
但程峻必须无条件接受他接下来的安排。
程峻朝叶小七看了一眼,叶小七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收回视线,闷闷回应:“儿臣,瑾听父皇安排,绝无二话。”
只要皇上答应为安氏正名,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认了。
“至于你跟小七的婚事,还有你母亲入宫一事,父皇已经有了决断。改日把这战事理顺,平息余虐,朕自会下诏……”
皇上话未说完,程婵抢一步说道:“民妇父亲老迈,京都常年阴寒,还是在南疆比较合适养老。他一老人留在南疆,民妇不放心,还是决意前往南疆陪他老人家……”
南婴道人默默看了程婵一眼,冷道:“你不必拿老夫做诳,想做何决定,自己衡量去。老夫还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再老迈,老夫身边多的是能用之人。你先前为着这厮离开这么些年,老夫不也活过来了?”
程婵听得面色一烫。
“所以,你们一唱一和,表面是给我安氏交代,实际还是先顾着你们自己。皇上,安氏一事,竟还需要程峻拿他前程做交换?如若不依,又是另一个结果了,是也不是。且所谓平息余孽,是三个月,还是三年?或者,三十年?”
皇上一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安氏是安氏,程峻是程峻。”叶小七表情严肃冷峻,接着往下说道:“我安族当年为着皇上一个所谓错误,几乎灭族。我叶小七,一路大雨滂沱无人送伞,剥皮抽骨挣扎至今日,等的就是这一日。难道还要等皇上程峻你父子一桩交易是否成行?安族千年传承,夹缝生存至此,您是觉着,委曲求全之人,反而是那个随时可以放弃的弱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