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是山吧
深夜。
头顶上，地面上的风雪似乎越来越强。虽然风声呼啸，但这个洞穴内有营火，还算温暖。
不需要有人看顾营火。这个营火是用专用魔石点燃的。虽然价格有点高，但在这种地方很有用。尽管如此，梅林却盯着营火，没有睡觉。
“老爷子，你睡不着吗？”
突然有人跟他说话，梅林有点惊讶。
“哎呀，阿格尼也熬夜吗？”
“是啊。”
梅林以为阿格尼睡了，看来他醒着。阿格尼从躺着的姿势扭动身体，起身坐在地上。
“真难得，阿格尼，你竟然会这样。”
“老爷子偶尔也会感伤啊。”
“是吗？”
对话非常简短，称不上对话，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沉默甚至让人觉得沉重，但并不令人不快。这种沉重反而令人觉得舒服。
“阿格尼，我问个怪问题。”
“嗯。”
“阿格尼，你不是用爱人的魔虫，变成现在这样吗？”
“是啊。”
不知是否下意识的动作，阿格尼按住腹部。盘踞在那里的魔虫救了阿格尼，也害了阿格尼。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老爷子，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那么，你希望她不要变成那样吗？”
梅林这么问，阿格尼的表情僵住，就这样沉默不语。
看到他郁闷的表情，梅林连忙挥挥手。
“抱歉、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忘了老夫刚才说的话。”
“不……”
然而，阿格尼虽然困惑，却依然保持沉默。然后，他说了。
“是啊，如果两个人不能一起活下来，我希望她跟我一起死。”
阿格尼的脸在魔法火光照耀下，表情虽然这么说，却很平静。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也一样。”
阿格尼吐出放弃般的低语，闭上眼睛。
他已经后悔、叹息够了，愤怒与悲伤都消磨殆尽，所以才能带着这种平静低语吧。
某种意义上，或许跟梅林经过漫长岁月变成这样一样。
不是成长，而是消磨。这句话不适合有未来的年轻人，但正适合阿格尼。
“阿格尼，老夫有点羡慕你。”
正因为梅林面对的是达到不像年轻人境界的阿格尼，他才会这么说。
阿格尼瞥了梅林一眼，只说了一声“是吗？”。
“有点羡慕啊……什么都没留下，很寂寞呢。”
阿格尼听到梅林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盯着自己的手，一下握紧一下张开。
那双受过好几次伤，甚至失去过好几次的手，正因为没有变化，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阿格尼忽然想起，自己连这种感觉都失去，却一直没死。
“唉，虽然这是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嗯，老夫可不想变得像你一样。”
“我想也是，我也不建议老爷子这么做。”
“唉呀。”
梅林露出苦笑，无意义地戳了戳火堆。
“嗯，是啊，果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梅林不需要阿格尼的话，自己一个人得出结论。
“不过啊，老夫有点希望她能为我留下什么。虽然有点任性，但老夫都这把年纪了。”
“都这把年纪了”。梅林自嘲，自己真的老了。
像现在这样，说着没有意义的话，也十分不像自己。
会做出不像自己的事，是因为这片土地吗？
“抱歉啊，阿格尼。让你陪我这老头子闲聊。”
“不会，老爷子也差不多该睡了。”
“嗯，我会的。晚安，阿格尼。”
阿格尼想着梅林心中某人，再次躺下闭上眼睛。
阿格尼觉得现在睡着，应该能做个好梦。
隔天早上，天气十分晴朗。
蓝色天空映衬白色大地，空气清新，旅程比昨天好走许多。
天气放晴后，寒冷也没那么难受。当然，天气并不温暖，但没有风，所以不会刺骨。
唯一的问题是白雪反射的阳光太过刺眼，但和在暴风雪中行走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看起来很美呢。”
莉莉娅的抱怨应该是针对昨天的暴风雪，有风又有雪，体力会消耗得十分激烈，一旦疲劳的话，就连欣赏景色的余裕都没有，白色和蓝色的对比十分美丽，不过昨天的纯白世界也十分美丽，晴天之后，就更加清楚了。
“如果立足点不是这么糟糕的话就好了，真是的，这附近还真是荒凉。”
另一方面，兰斯洛特一边咋舌，一边走在最前面。
虽然被雪埋住了，不过在雪下面的是隆起的荒地，如果脚步没踏好，就会直接滑倒。
而且，注意到附近像是山的地形，是被某种力量隆起的大地，兰斯洛特皱起眉头。
“总觉得今天的立足点比昨天还糟糕。”
希菈灵巧地在恶劣的立足点上跳来跳去前进，她似乎很在意昨天被阿格尼搬运的事情，所以用自己的脚前进的意志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说不定这附近曾经发生过激烈的魔法战斗。”
阿格尼走在最后面，小声地嘀咕。
隆起的地方就不用说了，偶尔还能看到地面严重裂开的荒废大地。
草木不生的原因，应该是被雪埋住了，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自然变成这样。
“阿格尼，你真敏锐。”
耳朵灵敏的听到阿格尼的嘀咕，梅林用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
“敏锐？难道说，这里真的是因为魔法的关系？”
“嗯。”
干脆地点头后，梅林垂下眉角。
“真是的，年轻时的过错，像这样留下来，真的是很无奈、”
“年轻时的过错？难道说，这片大地，是老爷子造成的……”
看到表情僵硬说不出话的兰斯洛特，梅林沮丧地点头。
“没错，是老夫做的。”
一行人被梅林的忏悔吓到，不过在继续前进之后，又再次被吓到了。
“啊，看到了。没错，那就是［塔]。”
看着露出害羞笑容的梅林，莉莉娅惊讶地张大嘴巴。
“那个啊，我听说是［塔]，所以想象成其他不同的东西，就像艾欧尼亚大会中阿格尼攀爬的墙壁那样。”
一行人眼前的东西，和任何人都想象的［塔]完全不一样。
“讨厌啦，我不是说过，那是老夫年轻气盛时，一时冲动做出来的东西。”
梅林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耸立在他背后的［塔]……
“那是山吧。”
大地高高隆起，完全不能称为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