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万多，对于二狗来说，确实是个大数目，可二狗心里不着急。一万块钱，对于阿三来说就是一场麻将的钱，他不会不还。
阿三几天不露面了。二狗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庆幸。阿三真要是再来借，他确实有点拿不出了。
又过了几天，二狗开始心里犯嘀咕。他发现阿三的老婆女儿也都看不见。二狗就去阿三家看一看，上二楼楼梯的铁门关着，而且还上了锁。
一楼的店主告诉二狗。阿三一家都出去躲债了。据说赌博输了上百万，有一套拆迁房都抵押了。
店主问二狗：“你找他啥事体？他不会也是欠你钱吧？这几天讨债的人都来了好几拨。你不知道？”
二狗心里一沉。这一万多元可能要打水漂。这是自己辛辛苦苦攒半年的血汗钱！
他连忙问：“你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吗？”
店主说：“我怎么知道？我也要找他呢！他也向我借了不少钱。不过我不怕，我以后就用房租抵。”
二狗一回到自己的店里就给阿三打电话。阿三居然接了。
阿三说：“左老板，你不会是也来要钱的吧？我现在不在苏州。你放心！我一回去就还给你。你那点钱我还是有的。”
他的话，二狗相信。一万多块钱，对于阿三确实是个小数目。不要说一万了，就是十万百万他也还得起。怎么说还有几套房子呢！就只是那间门面房也要值几百万。
二狗连忙说：“我不是要钱，几天没看见你，想问问你什么情况？”
阿三说：“唉！遇到赤佬了！手气太背！一晚上就输了一百多万。我把我一套房子都抵押出去了。那房子你知道，就是河边上的那套。你放心！大钱还不起，小钱不在话下！回苏州我找你喝酒。”
阿三河边的那套房子，二狗去看了看。墙上用红漆写满了字：“欠债不还，猪狗不如！”
阿三一直没有回苏州，直到二狗被遣送回去了，阿三也没有露个面。
那一万多元终究没有拿回来。二狗也终于相信了和尚的话：南方诸事不顺。
苏州的有钱人也不都是像阿三那样，吃喝嫖赌，倒头光，也有把钱看得比较重，小气巴拉的，甚至有点像外国小说里的小气鬼。
二狗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东家。
东家是个开厂的，听说厂里的工人就有好几百。老婆是个小学老师。
人家当老板都是开汽车，他每天就骑个电瓶车。穿得也不讲究，上班和回到家里都是一身工作服。乍一看就是一个农民工。
他也抽烟，可抽的红双喜。他说他老家在上海，上海人就喜欢这个牌子。每次到工地上，他都是自顾自地抽，从来不发给装修工人一支烟。有一次，一个油漆工特地买了一包大中华，递给他一支。他接过去夹在耳朵上，说：“这个牌子我不抽。”
他们家是个别墅，按说应该请一个装修公司，可他却说不划算，管理费不说，材料费方面就可以省不少。
他家找的都是装修游击队。水电工、泥瓦工、木工和油漆工，还有吊顶都是分别请来的。这些人只负责人工，材料他自己买。
钱不肯多花，要求却特别高。稍有不如意，就和工人吵架。所有的工人都几乎吵遍了。
和泥瓦工吵得最凶，次数也最多。
有一次说地砖的花色拼的不对，应该所有的花纹都朝着一个方向。有一块靠墙边的纹路反了。他骂油漆工在拆烂污，要撬起来重铺。并说，损失的材料费要从泥瓦工的工钱里扣。
泥瓦工说，那一块有豁边，为了节省材料，就把这一块裁了，所以花纹有点对不上。泥瓦工还说，这一块放在那里不影响美观，到时候安装抽水马桶是要盖住的。泥瓦工坚决不肯换。
东家说不换不行！看着扎眼睛。
吵到最后还是换了。
后来铺地砖，只要东家不在，泥瓦工就把很多好的地砖敲碎。他把碎地砖装在蛇皮袋里，扔到很远的地方。
后来地砖不够用。东家说：“真是遇到赤佬了！面积阿拉都是一块块算过的，只会多不会少。”
他又拿来进货单。说：“你看呐！买了多少块地砖上面都是有数字的，只要数一数就清爽了。”
他真的去一块块地数起来。数完后说：“侬看呐！不对吧？瓷砖都去哪了？侬肯定是暗戳戳地拿走了。要从侬的工钱里扣！”
泥瓦工说：“难道没有损耗啊？你不是说该裁的就要裁吗？”
东家说：“那裁下的瓷砖呢？阿拉怎么看不见？”
泥瓦工说：“运垃圾的运走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瓷砖都完工了。东家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橡皮锤，在瓷砖上一块块地敲，一会说这里有空鼓，一会又说那里有空鼓。还一一做了记号。
他说：“这些都要撬了重铺。损失算侬的！”
泥瓦工火了。说：“好！老子明天就撬！”
第二天，趁东家不在，泥瓦工把铺好的瓷砖全都撬了。他和其他的人说：“老子工钱不要了！但老子也不能给你白干！”
东家来了一看就傻眼了。嘴里咕哝着：“搞啥么子？”
他给泥瓦工打电话。泥瓦工不接。
油漆工说：“人家不干了！工钱也不要了。不会接你电话的。”
东家一脸懵圈。后来只好重新买材料，重新找泥瓦工。
其他的人也都知道这户人家的活计不好干，都谨小慎微，生怕出什么差错。可再谨小慎微，最后结账时都被扣掉了一些钱，因为东家的小本子上都一笔笔地记着。二狗也不例外。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东家如此，他老婆也这样。
有一次，二狗吊顶的材料运来了。材料外面有包装的纸板。正好看见一个收废品的，二狗把它卖了。
过了不久，东家的老婆来了。
她问二狗：“包装纸板呢？”
二狗说：“被别人捡走了。”
东家的老婆说：“被谁捡走了？这能卖钱的！下次不可以了！”
二狗突然发现她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各种塑料瓶子。看样子是捡来的。
二狗很吃惊，不是说她是一个小学老师吗？小学老师也捡垃圾？
还有一次，都让二狗瞠目结舌了。
油漆工有天买了很多早点，有包子、大饼、油条，还有一盒牛奶。他吃不完，就放到垃圾桶里。
东家老婆来了一看，就把包子大饼拎出来。说：“真浪费！好端端的东西扔了太可惜！”
她居然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