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寻跟着程亦安进了房间。
程亦安转过身，顿了顿：“把门关上。”
程月寻似乎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依言转身把门带上，只是没有完全关上，甚至还留了一条缝。
程亦安简直要被他这副谨慎提防的模样气笑，而这好像正是程月寻的目的。
“你要和我谈什么？”程月寻转过身来面向他，眉宇之间是明显的不耐烦。
没等程亦安继续开口，他又接着补充道：“我必须要提醒你，你不是我的亲哥哥，这么多年也没有做到什么管教我的义务，现在你也没有必要在我的事情上重新捡起这个不必要的责任。”
程月寻说得淡然，程亦安却从他冷淡抗拒的态度中察觉出他的意思。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示意他坐下。后者看上去更加不耐烦了，但是当两人对峙般对视半分钟，程月寻还是撇撇嘴坐下了。
他其实就是一个纯粹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恶劣的小孩。
很小的时候就离开社会，被抓到那种地方去做实验。每天就是重复地被实验、被检测、被实验、被检测……单调的生活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几乎贯穿他目前的人生片段，程月寻只和自己对话。也许在某个无聊的时候，也许出于某种目的，那些科研狂热分子会和他聊聊天，但那些人，更是全然自我的人。
各种事情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了一圈，程亦安缓缓开口：
“上次的事情，是我安排出了问题。”
听到程亦安的话，程月寻脸上的不耐微滞，但很快又恢复，他嘴角扯出一点嘲讽的笑容：“对你来说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月寻的话语让程亦安后面想要说的话在喉间滚动两下，重新斟酌过后才说出口：“我的人出了问题，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月。”
他的声音温和坦然，只要是听到他这些话的，都会觉得他此时的歉意恳切。
程月寻微顿，终于抬眸正视程亦安。这是长大之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打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你的人，有问题。”程月寻不知为何又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程亦安很快回答：“是。发现之后，我就把她处理掉了。”
程月寻问：“死了？”
程亦安：“死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
程月寻脸上的不耐慢慢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疲倦和茫然，仿佛方才的不耐和冷嘲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此时此刻他才争夺回属于自己的意识，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感觉厌倦。
当时拍卖会，本来是作为拍品去某个富人家里，而这个机会被他抓住，成功从那个地方逃出来。
程月寻还记得自己当时别有用心地问那个女拍卖师，问她真的全心全意地跟着她的上司，而不管他们上头那个幕后之人吗？
事实证明，所谓运筹帷幄也能因为内部的腐蚀而被单点突破。
叫做微澜的女拍卖师几乎没有多挣扎，就为他的挑拨而动摇，决定反水。
或许是作为实验品的时间太长，程月寻也想自己作为研究员做实验，去验证自己在人类身上的猜想，对……人性的猜想。
事实证明，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程月寻都是正确的。他不知道程亦安到底知不知道，但是现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对于跟那些有关的事情，都不想再沾染上，他就像保持现在这样，待在姜辞身边，永远存在在她的眼里就好。
程亦安并不知道程月寻这沉默的短暂时间里心里想了那么多事情，他只觉得，方才的话题，算是告一段落。
“你想知道的事情谈完了，我们来谈谈姜辞的事情。”
程亦安看了一眼时间，没等程月寻的反应，继续说下去，“你现在也不是永远只能困在实验室里的人了，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按姜辞的性格，她也不会限制你做想做的事情。”
“现在社会里，alpha的‘尊贵’和omega的‘附庸’地位，你应该清楚。一个omega想要得到alpha的喜爱，不能只是一味地利用对方的同情心。”
“更何况，”程亦安的说到这里，忍不住停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把后面的话语说出口，“你想要得到喜爱的alpha对象是姜辞。”
你知道她是特别的，她是不一样的。
程月寻的心思被他直接点破，精致秀气眉头一蹙，浅色的唇瓣也跟着抿紧：“我和她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这是她让我来和你谈的内容。你要现在下去，跟她说你不想听她的话，不想跟我好好谈下去吗？”程亦安不客气地回道。看到程月寻蹙眉沉默下来，他才继续说。
“你要想永远靠着现在这样扮可怜来博取她的同情，甚至喜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阿月，这是在消磨她的热情，消磨她现在对你的耐心。”
“你不会得到她的。”
程月寻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那要怎么办？”
程亦安面不改色，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他刚才叽里呱啦讲一大堆，还不如一下子把姜辞搬出来。
程亦安想说，你先改改你的臭脾气。但是突然又想到刚才程月寻在姜辞面前表现出来的牙酸模样，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先把你缺的东西补回来，往‘正常人’靠拢吧。”程亦安道，“你缺的素质教育、理论知识，你需要用来伪装的人情世故、处事礼仪，都需要学。”
程月寻没有说话，程亦安继续道：“你总要在自己身上增添一点砝码，给姜辞带来更多好处而不是索取。”
“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带你来找我吗？她觉得我能帮到她。”
程亦安温和而意义明确的话语言罢，房间里安静一会儿，响起程月寻的应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