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时笑嘻嘻地接下文件,漫不经心地翻了一眼,立刻蹙起眉头。
借人…探索?
如果群星殿堂不提供械徒,他们担心机械之都的外围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威胁。
群星殿堂不提供械徒,那么他们就不会分出人手保护机械之都的外围。
显然,这是艾德琳一个致命的弱点,也是群星殿堂的致命弱点。
群星殿堂可以大批量制造最低阶途径的械徒,却没有足够的中坚力量,来守护机械之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神弃者们笃定艾德琳会接受这个“条件”。
不过,现在这份条件落到了费时手中。
费时略微思考,紧凑的眉毛忽然抚平,把它揉成纸团,扔进不远处的黑色垃圾桶。
“教主大人,您可是大忙人,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整座机械之都都在命主尊上的庇佑之下,他们如果不想享受这种庇佑,那位命主尊上亲自选定的神使可以帮他们回收恩赐。”
既要又要,呵,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佛罗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啊。
蠢的要死,就送他们去死好了。
外围区守不守得住,这不在费时的考虑范围内。
他不在意一些人的死亡,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命主尊上就更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艾德琳深吸一口气,忍着骂人的冲动,“司长,这会不会不太好,机械之都内的所有居民,未来都有可能成为命主尊上的信徒。
黑潮怪物出现频繁,他们不能失去神弃者们的保护。”
费时摇摇头,“你说得很对,但同样,整座城市没有人可以失去命主尊上的庇佑……你不行,我不行,被神只遗弃之人就更加不行。
我的教主大人,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他们不敢!”
自己尊贵的生命与“贱民”等价,这对于旧时代的贵族而言,简直是最严重的侮辱。
当然,费时说的道理艾德琳都懂。
之前她好歹也是贵族中的贵族,她知道贵族的一切根深蒂固的毛病。
但…她不敢赌,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那群神弃者已经变成不讲道理的疯子呢?
佛罗经不起这个万一。
正当艾德琳准备委婉含蓄地表达一下意见时,门口的费时嗖得一下就不见了。
开玩笑…谁闲得没事找事做?
他费时大人压根就不是一个干活的。
如果不是这古怪的黑潮,也压制了他自己的部分实力,需要用到属于自己的香火进行疏解,费时觉得自己可以在苦海里待到天荒地老。
刚刚就不该因为心虚多嘴一问。
晦气!
艾德琳扶额,叹了一口长气。
她就知道这位空降的监察司司长不靠谱。
从星海庄园以往的作风,以及这两日的表现来看,这位监察司司长对佛罗、对机械之都,甚至对群星殿堂的发展都漠不关心。
要不是……
不…这个不能说,想都不可以!
艾德琳突然给自己一巴掌,摆脱脑海中的思绪。
凡所思,必有痕。
她还需要群星殿堂教主这个身份维持王权,绝不能让其他发现,他们的教主其实是个打着命主信徒的骗子……
时过正午,烈阳高悬。
顾东言吩咐威杰留下来的两位美女服务员给维修施工队的人送上一些普通的午餐和酒水。
自己则是闭着眼,用梦主的权柄,心神在梦网飘忽。
没办法,那些信徒太吵了。
你一句我一句,像极了一整片树林的鸟儿叽叽喳喳,吵得他脑瓜子生疼。
其中吵得最严重的就是艾德琳的声音。
位高权重,序列离他的距离又最近。
但凡跟顾东言有关系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地化为冲击波不断冲刷他。
嗯,群星殿堂建立跟阿义德计划有必然的关联。
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艾德琳不是“信徒”他也就早知道了。
他不在乎,信徒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区别。
即便艾德琳成了他真正的信徒,论提供香火的数量和质量,一个狂信徒还是可以吊打十个艾德琳。
只要艾德琳能稳稳当当地保持原样,顾东言可不会把群星殿堂教主的位置从艾德琳身上摘下来……
话说回来,亚若铬真是一点儿马脚都没露出来。
砌墙、搬砖、清理杂物,干得那叫一个轻车熟路,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仿佛为“大人物”干活是他的荣幸。
“炎头,这人怕不是一个傻子吧……”
有人小声嘀咕。
显然,亚若铬的态度放在由平民组成的维修队也是奇葩一朵。
那个叫炎头的瞪了说话人一眼,“别乱说,这间酒馆的老板威杰昨天在怪物口中救下了他的小儿子,别人勤快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炎头,他是正常了,我们就得受苦了!”
说话的人怪叫一声,“啊,哪有干活不休息的,连饭点都抢着干活,不是显得我们跟废物一样吗?”
“难道你还不是废物?”
炎头有些烦躁,“当初下矿洞的时候,一天干十六个小时的活,中途不休息也没见你叫累?
我警告你,别搞什么幺蛾子,群星殿堂的大人叫我们来干活,是给我们一口饭吃的机会,你们要是把这个机会搞没了,老子吃的就是你们!”
听到这,对面那人讪讪一笑,也不说话了。
矿洞是矿洞,如今的生活哪里是矿洞能比的,他只是有点儿看不惯亚若铬,可不代表着他想把自己的工作搞没。
算亚若铬今天走了狗屎运。
顾东言在梦网中把这一幕瞧得真切,就连众人内心的话,都变成气泡在他们头顶浮现。
“弊端逐渐展露,畸形的思想开始萌芽。
下层人的觉醒,将掀起新一轮战火……”
“而导火索……还有什么能比单亲家庭、辛勤而又愚昧的父亲在孩子面前悲惨地死去更加合适呢?”
“他们给这位阿义德安排了一个老套路的主角剧本,并且正在为了故事按照他们预想的路线发展,正在悄无声息地润色细节。”
“不过…所谓命运并分一成不变……”
”观众可以是台下安静的雕塑,也可以上台成为改变剧情的一环……”
“在这个环节…插个手,那份不被窥探的命运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