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油纸,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朱砂粉、以及少许黑狗血浸泡过的糯米。
“去中药铺买这几味药,按三钱艾草、一钱朱砂、五钱糯米的比例混在一起,用黄纸包成三角。”
我用筷子在桌面上画出方位图。
“一枚放在你家西墙根下,西属金,金能克木,断阴物攀附;一枚缝在内衣口袋,贴近心口,挡住三魂七魄的光。”
大柱手忙脚乱地摸出老年机,对着桌面疯狂拍照。
“陈师傅您再说一遍!西墙根是左还是右?糯米要生的还是熟的?”
我按住他发抖的手腕,示意他不需要这么紧张:“生糯米,越陈越好,记住,香包每月初一换一次,换下来的要埋在十字路口,阳魂走大道,阴物不敢沾。”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坐回木凳,继续问:“老周带你去的屋子什么样?”
“青砖灰瓦,木门上贴着‘百年好合’的婚联!”
大柱的声音突然小了几分:“推开门就是雕花大床,帐子里挂着花生红枣,案几上的青铜香炉还冒着烟……”
“然后呢?” 我往他跟前凑了凑。
“我就跟丢了魂似的往那走!”
大柱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淡青色的指痕。
“屋子里头点着莲花烛,案几上摆着青铜香炉,那女人进门时端着个漆盘,盘里放着支香……”
“我明明怕得要死,可瞅见她解开盘扣时,脑子里却啥都没了,就想着抱住她……”
“是你在夜市见的那个女人?”
“不是!比那女人还俊!”
大柱猛地灌了口酒。
白酒顺着下巴淌进衣领:“她把香点燃,烟飘到我鼻子里,我就跟被人抽了魂似的……”
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哭腔:“陈师傅,我对不住俺媳妇,可那滋味…… 比当皇上还舒坦!”
我没接话,而是表示理解。
他一个糙汉子,碰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住?
给你钱,还给你睡。
女人还漂亮,温柔,哪个男人扛得住?
“天亮时人就没了!”
大柱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留个青花瓷碗,碗底刻着‘成化年制’!”
“我当时以为被老周耍了,想找他算账,却瞅见巷子里陆陆续续走出十几个男人,个个眼神发直,裤腰带给系反了都不知道!”
“那些人你认识?”
“穿得跟老板似的,没一个像工地上的!”
大柱哆嗦着摸出烟盒,却发现烟早就抽完了。
“老周后来带我去省城拍卖行,这碗卖了八十万!”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皮肉:“您猜咋着?第二晚给的青铜烛台,卖了一百二十万!”
我倒吸口凉气:“你一共去了几晚?”
“五晚!”
大柱的眼神突然空洞:“第五晚那女人没点香,只趴在我耳边说‘下次带朋友来’。”
“等我天亮醒来,枕边没瓷器,只有把白头发!”
他突然浑身发抖:“老周说这是‘回头香’,意思是她看上我了!可没过几天,老周就死了 —— 死在自己家床上,浑身精血被抽干,下边…… 下边还塞着团狐狸毛!”
说着说着,老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把钱都给闺女治病了,可我现在每晚都梦见那女人!”
“她趴在俺床头梳头发,问俺‘啥时候带朋友来’……”
说着他突然 “扑通” 跪下,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陈师傅!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得跟老周一样啊!”
我慌忙搀扶起他,问:“你闺女治病也用不了几百万,剩下的钱呢?你拿去赌了?”
我盯着他洗得发白的衣领,油渍斑驳的袖口和百万横财格格不入。
大柱突然剧烈摇头:“没赌…… 真没赌……”
他突然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那些钱…… 都用来买命了。”
“买命?”
我皱眉,大柱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突然凑近我:“您见过长着人脸的狐狸崽子吗?”
大柱的声音发颤:“从第三次去那村子回来,我身上就开始长白毛,夜里总听见指甲抓墙的声音,老周说这是被‘缠上了’,得用阴财消灾!”
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出五道暗红色抓痕,形状像极了狐狸的利爪。
“我去黑市找‘先生’,他们说要凑齐九具生辰八字属阴的童男童女,用鲜血浸泡铜钱,摆成‘还魂阵’才能破解。”
大柱的咧着嘴:“我给了他们三百万,可……可全都被骗了!”
说着大柱又一次重重跪下,额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
“陈师傅!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他们在哭!求您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闺女…… 我闺女也会被他们拖走啊!”
“先起来,地上凉。”
我用力拽他胳膊,却发现他整个人重得像块石头,膝盖死死抵着地板。
大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陈师傅!您救救我闺女!她才八岁,不能……”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痰里带着血丝,喷在我鞋面上。
我倒了杯水递过去:“先喝点水。”
大柱却像抓救命稻草般攥住我的手:“陈师傅,我真知道错了,你一定要救救我,要是我没救了,救救我闺女,我怕……”
“别说了!”
我按住他肩膀:“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见他依旧呆滞地盯着地面,我从口袋里掏出枚开过光的铜钱,塞进他掌心:“攥紧了,这是驱邪的。”
大柱的手指机械地蜷起,指甲在铜钱上刮出刺耳声响。
我拖过木凳坐在他对面。
“听着,你闺女的事我一定帮忙,但首先你得冷静,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
我故意放缓语速,像哄哭闹的孩子:“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大柱盯着水杯,突然像疯了似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我没说话,一直静静地等着。
直到大柱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我抽出张符纸,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火苗在他眼前跳动。
“这是净心符,能驱走梦魇。”
符纸烧成灰烬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陈师傅,我真的还有救吗?”
我直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尽量坚定:“有,但你得配合我,不能再隐瞒任何事。”
说着,我指了指他怀里的布包,“现在能打开了?”
大柱浑身一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护住包袱。
但在我目光的逼迫下,他颤抖的手指终于解开了蓝布的结扣。
青铜炉的全貌在手机冷光下显形。
当看到青铜炉时,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分明是三家坡里的玄牝炉缩小版!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金爷、洛天河、伍志国等等。
所见过的人,所见过的事,全都一一浮现。
我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大柱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陈师傅?您咋了?”
我猛地抓住他手腕。
“带我去那个村子,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