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颤。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盖。
我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李锦荣:“你刚才说什么?!”
李锦荣肥胖的身躯剧烈摇晃,金链子随着颤抖哗啦作响。
眼神迷离地望着浓雾深处。
“我…… 我好像听见有姑娘在喊我名字…… 软软的,像唱小曲儿似的……”
他肥厚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过嘴唇,涎水顺着胡茬往下滴。
我立刻转头看向小飞。
只见他也是正神经质地东张西望:“真的有声音!就在左边!像是有人在哼《探清水河》……”
他的声音发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指向迷雾中某个虚无的点。
见情况危急,我二话不说,弯腰在地上抓起几根枯枝,又掏出随身携带的朱砂包。
枯枝在掌心迅速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陈师傅,你这是在……”
小飞凑过来,好奇又不安地探头。
李锦荣也摇晃着身躯靠近,手腕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我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愈发急促:“别出声!闭眼!什么都别想!”
说话间,我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阵法中央。
枯枝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在浓雾中勾勒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
可阵法还未完全成型,小飞突然尖叫起来:“李老板!你怎么了?!”
我猛地回头,只见李锦荣直勾勾地盯着村子方向,嘴角挂着痴傻的笑。
眼神中的清明正被灰翳迅速吞噬。
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
每走一步,手腕的铃铛就发出一声诡异的嗡鸣。
“铃铛…… 有铃铛在响…… 是她在叫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梦呓般的呢喃,脚步却愈发坚定地朝着浓雾深处挪动。
“醒醒!”
我飞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烫得惊人,仿佛有团阴火在体内燃烧。
“滚开!”
李锦荣突然暴起。
肥硕的拳头朝着我面门砸来。
瞳孔里的灰翳已经扩散到整个眼球,彻底沦为被铃铛声操控的傀儡。
我侧身躲过,手肘击中他肋下,却感觉像打在棉絮上。
他喉咙里发出 “咯咯” 的怪笑,指甲抓向我的脸,金表链在白雾中划出寒光。
缠斗中,我瞥见他手腕的铃铛渗出黑油,顺着红绳滴在草地上,瞬间腐蚀出焦黑的坑洞。
想起《道藏》里 “铃响勾魂” 的记载。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涂在掌心,一掌拍在他眉心:“破!”
李锦荣惨叫着倒地,手腕的铃铛迸裂出裂纹。
我刚喘口气,突然被人从背后死死抱住。
小飞的西装袖口沾着更多白毛。
他下巴抵在我后颈,呼出的气息滚烫:“陈师傅…… 别挡我们的好事……”
那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嵌进我肩膀。
“滚开!”
我用后脑撞向他鼻梁,听见骨裂声。
小飞却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喉咙里发出狐狸般的呜咽:“那姑娘说…… 只要带您过去…… 就给我换副新骨头……”
在说这话时,他袖口的白毛飘到我眼前,每根都缠着暗红丝线。
我猛地想起地道里的白发,反手掐住他喉结。
小飞的眼球凸起,却依然死死抱着我,嘴角溢出黑血:“您看…… 多好看的铃铛……”
他手腕不知何时也戴上了青铜铃铛,与李锦荣那枚共振出刺耳的声响。
白雾中传来大柱模糊的嘶吼,越来越远。
我迅疾抽出一根树枝,以朱砂面抵住小飞肘弯的 “曲池穴”,运力猛按。
道家《灵枢指掌》有云,此穴乃手阳明大肠经之合穴,连通三阳经气。
随着符纸渗入精血,小飞惨叫着瘫倒在地,西装袖口瞬间炸开。
那些附着的白毛如遇烈火般蜷缩脱落,露出皮下呈八卦状蠕动的黑线。
正是《阴符经注》记载的 “摄魂丝”,专锁人之魄门。
我撕开他的衬衫,露出胸口浮现的淡青色狐形印记。
立即掏出血封住膻中、巨阙等七处心脉要穴。
又扯下李锦荣的领带,蘸取了一点食指和大拇指的血液,在两人后背疾画 “镇魄符”。
符文所过之处,那些黑线发出滋滋声响,化作腥臭的黑血渗出皮肤。
以阳血冲开被阴气堵塞的经络,强行阻断精怪对生魂的操控。
我看了眼浓雾深处,又看看昏迷在地上的两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去追已经晚了。
大柱命中有此一劫,我根本拦不住。
现在我抛下这两个家伙去追大柱,现在是不现实。
先不说能不能把他救回来,可能我也会身处险境。
也有可能我一走,李锦荣和小飞也跟着没。
到时候一个都救不回来。
……
暴雨在午后突然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帐篷上噼啪作响。
直到傍晚六点,李锦荣才打着醒来。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阿叔,我怎么睡在地上了?”
小飞也跟着坐起,西装皱得像咸菜,袖口的白毛早已消失不见。
“你们被狐妖迷了魂。”
我指着他们后背未干的血符:“刚才大柱被勾走了,你们还差点把我掐死。”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困惑。
李锦荣摸着手腕的青铜铃铛:“阿叔别开玩笑,那姑娘温柔着呢,咋会是狐狸?”
小飞也跟着摇头:“就是就是,我那 ‘古装女星 ' 还会捏肩呢。”
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牛眼泪和柳叶。
“信不信随你们,想看真相,就把这东西抹在眼皮上。”
这是开天眼的简易法门,《玉匣记》中记载,牛眼泪混柳叶汁能破精怪迷障。
李锦荣将信将疑地抹了牛眼泪。
刚睁开眼就被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百米外的荒坟堆里,一具悬在歪脖树上的女尸正缓缓转动。
她破烂的红旗袍在雨幕中翻飞,露出的脚踝青肿腐烂。
而本该垂落的长发里,竟缠绕着数根惨白的指骨,随着尸身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更骇人的是,女尸梳头发的 “手”根本不是人手。
而是两根从坟里钻出的惨白骨爪,正抓着把嵌着人牙的梳子,一下下刮过头皮。
小飞 “妈呀”一声瘫进泥坑,眼睁睁看着女尸扭转腐烂的头颅,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我们。
喉咙里发出混杂着猫叫的咯咯声,突然从树杈上弹起,带着腥风扑到李锦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