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季卿的父亲季春望。
这个时间点在看守所门前遇见,多半不是巧合。
季春望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见宋清殊就问:“宋小姐这个时候过来,是来看令弟吗?”
见宋清殊不理他,又自言自语道,“也是,陆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宋清殊皱眉,还没开口,盛熙川的眸子先瞬间冷了下来。
“季先生是在跟踪我们?”
他语气很冲,季春望顿了一下。
“不敢不敢,盛小爷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正好过来办点事儿。咱们能碰见就是有缘分。”
季春望还在笑,笑意不达眼底。
见宋清殊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又道,“你说是吧?宋小姐?”
过去季春望还叫她“清殊”,季卿被送走后,反而阴阳怪气,一口一个“宋小姐”了。
宋清殊神色不动:“劳您惦记,我弟弟没有霸凌同学,都是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季春望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又说,“像咱们这种大家族养出来的孩子,无非是比那些小门小户心高气傲一点,做事有的时候就显得强势,倒是也不至于扯上霸凌。
其实现在想,我们卿卿当年也只是更活泼一些罢了。”
他刻意要把季卿拿出来说,宋清殊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无非是想暗示她:你有季卿霸凌的证据,我也可以找陆展霸凌的证据,大不了我们拿出来硬碰硬。
但宋清殊不被他的逻辑绕进去。
“季卿当年霸凌同学可都是多对一,我弟弟和曹同学充其量只是打架斗殴。季卿现在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得这样好,想必我弟弟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季春望张嘴想要反驳,宋清殊又有点不耐烦地说:“季先生不是来办事吗?您快进去吧。”
她不想跟这样的人打嘴炮,毫无意义。
季春望愣了一下,只好进去了。
看得出来,他很憋屈。
他憋屈,宋清殊更不爽。
她在探视室里刚跟陆展一同哭过,心情本就不好,见了季春望简直是雪上加霜。
上车后,宋清殊再度陷入沉默里。
因为季春望的出现,这件事更加复杂了。
眼下已经不是两个孩子在打架,更不是陆展“霸凌”同学,而是四股势力的交战——
如果被当枪使的曹小康母子也算的话。
这件事一步走错必然影响重大。
宋清殊的心口蒙上一层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更是压抑的厉害。
她回上京之前就知道这是一段不好走的路,当时也做好了和陆夫人一起承担风雨的准备。
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面对一件事很难只用脑子,不动感情。
她不怕困难,只怕陆展吃苦,陆夫人心碎。
宋清殊沉默,盛熙川自然也一言不发。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她发红的眼睛,更是心疼得厉害。
车子一路开到宋清殊小区,在单元楼门口停下。
“这件事季家应该也要插手。”宋清殊这才开口说。
她今晚的探视是不合规的,虽然盛家有军衔,怎么也好说一些。
但校园霸凌这事儿原本就会让人联想到特权阶级对普通人的压迫,如果她去探视陆展的事被季家拿去做文章,到时候即便她再曝光季卿当年的校园霸凌,也只会被说是恼羞成怒,“狗咬狗”,没有人会觉得是代表正义。
盛熙川也想到了这一点,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也不是季家主谋。无非是季家听到了消息,想趁火打劫,话里话外的意思,左不过是让季卿回来。”
宋清殊同意他的话。
“你怎么想?你要不想季卿回来,我有的是办法牵制他们。”盛熙川又问她。
宋清殊略微想了想:“看看季家下一步怎么做吧,如果找我交换“人质”,不如就让她回来。”
回来也不怕什么,她要害人,去了西伯利亚挖土豆也一样能害人,更何况,季家人还都在上京。唯一的好处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那就到时候再看。”盛熙川说。
又问她下一步安排。
“没什么事的话,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见曹小康的母亲。”
他说的也是宋清殊想做的。
可宋清殊有自己的顾虑。
“你不忙吗?一直为了我的事奔走,集团的人怕是会有意见。”她问。
本想说她的前公公盛司令可能会有意见,又不好太直白。
盛熙川不知有没有听懂,但看了她一眼,反问:“谁会有意见?什么时候我的行程都要受他们控制了?”
宋清殊微微垂眼:“也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我们只是……”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朋友。”
盛熙川这下彻底懂了。
他露出一点笑意,逗她:“只是朋友已经够两肋插刀了。不过,如果你过意不去,可以考虑给我个名分。”
这件事,宋清殊考虑了不止一次。
可无数次话到嘴边总觉得差点缘分,她又沉默了下去。
也许是她一瞬间的微表情太慌张,不等她开口,盛熙川马上说:“逗你呢,不要有负担。你能拿我当朋友,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呢。”
宋清殊悬起的心稳稳落下,又莫名空了一块。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折磨着她。
“只要你别觉得我又当又立,既享受你的好,又不肯跟你在一起就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盛熙川诧异,扳过她的头面向自己。
“端正你的态度,宋清殊。”
盛熙川正色,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才是那个坏人,你在国外过了8年那样痛苦的日子,刚回国半年,又被我逼得背井离乡。
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身体和心灵的伤害,让你不得不一个人去花都偷偷生下孩子,过了四年苦日子。”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直到现在说起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在,盛熙川的心口一阵阵发麻。
他做错了太多事,包括后来再见到她,那段不得章法的追求,都是对她的打扰。
现在,他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求有一个对她好的机会。
“宋清殊,你怎么对我都不为过,找我要什么都可以,包括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