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春日的暖阳正好,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娇艳欲滴。
谢安月提着最新款的包,按照往常的时间点来到傅家。
门口的保镖见到是她,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她是来看小少爷的,并未阻拦。
她款款走进老宅,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花园里浇花的闵祥玉。
“老夫人,早上好。”
谢安月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主动上前打招呼。
闵祥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水壶递给邢鲲。
她心里烦透了谢安月这张脸。
这个女人,一边吊着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傻孙子,一边又和温砚尘那个混蛋不清不楚,真是恶心。
偏偏傅蕴就吃她这一套,天天盼着她来。
让闵祥玉看着就窝火。
“邢鲲,”闵祥玉用手帕擦了擦手,“给谢小姐准备新鞋,按规矩,净了身再进来。”
“是,老夫人。”
邢鲲恭敬地应下,转身离开。
谢安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了包带。
又是这样。
每次来都要搞这么一套所谓的“净身”,不就是变着法儿地说她脏吗!
她在心里把闵祥玉这个老妖婆骂了千百遍,面上却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柔声应道:“是,都听老夫人的安排。”
很快,邢鲲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一碗清水,和一把新鲜的竹叶。
谢安月站得笔直,任由邢鲲用沾了水的竹叶,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地扫着,从头到脚。
那冰凉的水珠沾在昂贵的套装上,留下点点水渍,屈辱感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老妖婆最好长命百岁!
好好活着等她把这些竹叶塞她嘴里!
就在这时,一道疯疯癫癫的身影从主楼里冲了出来。
“安月!”
“安月你终于来了!”
见到谢安月,傅蕴双眼都在放光,直直地朝着她跑过来。
当他看到邢鲲正拿着竹叶往谢安月身上扫时,那双本该是天真懵懂的眼睛里,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一闪而过。
虽然他恨透了眼前这个和温砚尘联手害他的女人,可看到她被如此羞辱,那股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保护欲还是让他瞬间怒火中烧。
“啪!”
一声脆响。
傅蕴冲过去,一把将邢鲲手里的青瓷碗和竹叶全都打翻在地,碎片和水渍溅了一地。
闵祥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皱起了眉。
“蕴儿,你太放肆了!”
她厉声呵斥,“是我让邢鲲给谢小姐净身的,怎么,你还想跟我这个奶奶造反不成?”
傅蕴看都没看她,只是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谢安月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闵祥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谢安月被傅蕴一路拉到了二楼他的卧室。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看着傅蕴气呼呼的背影,内心的窃喜几乎要压抑不住。
刚才傅蕴为了她顶撞闵祥玉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佣人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小少爷,谢小姐,药来了。”
佣人将药碗放在桌上,恭敬地说,“小少爷非要等谢小姐来了,亲自喂他才肯喝。”
谢安月嘴上说着“辛苦你了”,心里却得意极了。
看吧,现在的傅蕴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她的。
这种被傅蕴完全依赖和将他掌控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傅蕴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等着她来喂药。
谢安月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转过身,背对着傅蕴,将卧室的门反锁了。
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傅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眼里的傻气瞬间褪去,变得一片阴沉。
谢安月背对着他,心脏砰砰直跳。
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摸出一个用白色小纸包包着的东西。
为了方便下药,她昨晚特地将温砚尘给她的那几颗特效药,全都磨成了细腻的粉末。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正要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都倒进那碗中药里。
“安月。”
背后,傅蕴忽然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谢安月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纸包扔出去。
她慌忙回头,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蕴哥哥?”
傅蕴坐在那里,歪着头,眉头紧锁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呀?怎么还不把药端过来?”
谢安月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她觉得那眼神不像个傻子,清醒得可怕。
但她很快想起了温砚尘的话。
傅蕴不可能恢复记忆,他现在就是个傻子。
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他是个傻子,那自己又何必藏着掖着?
谢安月索性不躲了,她拿着那个小纸包,当着傅蕴的面,将里面的粉末一点一点地倒进黑色的药汤里。
白色的粉末一接触到药液,就迅速溶解,消失不见。
傅蕴眼神微变,攥紧了身下的沙发。
她嘴上还温柔地解释着:“蕴哥哥,我怕这中药太苦了,你喝着会不喜欢。”
“所以呀,我特意给你买了糖粉,加进去,药就是甜甜的,一点都不苦了。”
傅蕴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坦然地往药里下毒。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安月,你又要下毒害我了吗?
因为觉得我是个傻子,所以连演戏都懒得演了。
是吗?
前两天他无意中偷听到奶奶和邢鲲的对话。
他们说,温氏集团新研发了一种特效药,唐氏综合征的患者吃了之后,记忆都丧失了。
她给他下的,就是这个药吧?
他强忍着心头的剧痛,低着头。
谢安月见他没反应,便拿起勺子,仔细地搅拌着碗里的药汤。
她的动作很轻柔,神情专注又贴心,一圈又一圈的搅拌着,直到确认了药粉和药汤充分融合。
做完这一切,她才端起药碗,递到傅蕴面前。
“好了,蕴哥哥,现在肯定是甜甜的了。”
“快,趁热喝了,喝了病才能好得快呀。”
她柔声哄着,“等你好了,就能想起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有多开心了。”
傅蕴没有接。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谢安月,那双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悲怆。
谢安月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就听见傅蕴傻傻地问她:“安月,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
谢安月愣住了。
她隐约记得,以前在锦海上大学的时候,傅蕴来旁听她的专业课,两人在下面传纸条,他好像是提过一嘴,但具体的事情,她早就忘光了。
“蕴哥哥,我们先喝药好不好?药凉了药效就差了。”她干笑着催促。
话音刚落,谢安月脸色猛地变了。
他不是失忆了吗?
怎么会记得小时候养狗的事?
“你……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她声音发颤,惊恐地看着他。
傅蕴看着她煞白的脸,忽然勾唇笑了,那笑容天真又无邪:“是奶奶告诉我的呀。”
谢安月提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
傅蕴继续说:“我以前啊,好吃好喝地养着那条小狗,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
“它是我们这附近最嚣张的小狗,天天跑出去跟别家的小狗打架,每次都被打得可怜兮兮地跑回来,呜呜地找我安慰。”
“我就安慰它,心疼它受伤了,给它更多更好的食物,更好的照顾。”
“可它居然偷偷跑到别人家里去,冲着别的主人摇尾巴,露肚皮,就为了讨一口吃的。”
“有好几次,我都很生气,觉得它是个白眼狼。”
“可是它在外面待久了不回来,我又会担心,担心它会不会饿肚子,会不会被别的大狗欺负。”
“等它回来了,我又会很高兴。”
“就算我知道,它在外面会对别人摇尾乞怜,我还是对它生不起气来。”
“我甚至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它,它才会跑出去的。”
谢安月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傅蕴果然是傻得离谱了。
她不耐烦地打断他:“蕴哥哥,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把药喝了!”
傅蕴继续自顾自地说:“后来有一次,它又跑了,很久很久都没回来,我找了它好久,最后看到它的时候,它瘦了好大一圈,可怜兮兮的,我当时就心疼了,不生它的气了,它回来就好。”
“傅蕴!你快喝药!”
谢安月见他没完没了,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傅蕴看着她急着要自己去死的模样,心里一片苦涩。
小狗回来了。
可是,它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只小狗了。
他眼底的悲伤和疯狂再也压抑不住,猛地抬手,将谢安月手里的药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
黑色的药汁和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谢安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尖声质问:“傅蕴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傻逼啊?!”
吼完,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