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带着袁青冥兄妹过得很凄苦,或许,袁云川一辈子都会觉得为亡妻出家是一件值得流芳百世的情深之事。”温仪景从不高估任何人的人性。
“可是,如今我带着他们兄妹成了九州之主,我另嫁他人,还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如此对比之下,或许他便不再觉得为亡妻守洁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了。”温仪景觉得如今的袁云川应该是一件很好撺掇的事情。
甚至于,若对方道行高深,甚至还能撺掇袁云川来夺走袁青冥如今手中的一切。
“若是如此,那陛下应该不会希望袁云川下山。”长离觉得袁青冥自己应该也能想到这个事情,不会冒这种风险。
袁青冥这些年一直都是袁家的主心骨,手握大权这么多年,让他就这样放下,绝无可能。
何况,袁青冥这些年一直都知道袁云川的事情,并且默许着。
“有没有可能,人在兖州呢?”温仪景想到了卓元良。
他家老头死之前,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又或者,袁云川找上了对他看似最忠心的卓元良?
……
同样在找袁云川的,还有袁青冥。
“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袁青冥沉着脸吩咐道。
这件事情,他没敢去找倚吟的人,只敢告诉了这些年一直都扶着去给袁云川送东西的几个暗卫。
暗卫都是他后来自己亲手培养的。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那座山也没留着的必要了!”袁青冥脸色很不好看;。
犹豫了一下,他道,“找到人,若不肯乖乖就范,那就杀了他!”
“是!”暗卫没有任何疑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继续去找人。
袁青冥烦躁得连手中的奏折都看不进去,接连摔了两套茶具仍觉得不解气。
现在的他也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阿娘肯定是知道了,所以这几日才往宫里跑得这么勤快!”袁青冥自言自语地在原地打转。
这样的念头让他心中更加忧虑。
“难道是山中那些人叛变了?”袁青冥心下有些后悔,竟然让一拨人在山中留了那么长的时间。
和父亲朝夕相处中,被父亲收买,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父亲因为斗不过温仪景,所以自请假死出家,让权让位,可到底也是掌控过大权之人。
“陛下,杨宗旭杨大人求见。”外面,言勤叩门,恭敬地说。
袁青冥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前殿候着。”
杨宗旭为了陪着女儿,放弃徐州兵权入京,如今在京郊大营练兵。
袁清瑶年前就说了要走,可是京郊大营下一任统领的事情,却还没定下来。
“陛下这几日因着公主要离京的事情,心情不太好,大人一会儿说话要多注意些。”言勤温声地提醒。
杨宗旭感激地点头,“多谢公公。”
“陛下,公主此次离京,京郊大营要带走半数兵力,之后要如何补上?”杨宗旭小心地问。
“本来早就该招兵了……”看着皇帝蹙了眉头,却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杨宗旭又小声的补充。
本来早就应该招兵了,只是顾及公主和皇帝的心情,所以他这个副将才一直没有将此事提上日程。
而此事本也应该是袁清瑶这个统领负责的事情,可袁清瑶从年前就一直都在操办自己婚礼的事情,点了要带走的人,之后的事情,就没有过问了。
袁青冥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人都要走了,你才来和朕提,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杨宗旭一脸的有苦难言,却不敢辩驳,跪下去只认罪,“微臣有罪。”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副将的位子朕看也早点换人做好了!”袁青冥冷着脸道。
“若非太后为你美言,你以为你一个逃兵,如何能进得了京郊大营?!”袁青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杨宗旭头垂的更低了。
皇帝此时威严很盛,言勤这个亲信也没敢开口,缩着脖子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杨宗旭。
“杨宗旭再降一职,若是再做不好,就滚出这京郊大营!”袁青冥继续又冷着脸说。
二人都没想到袁青冥非但没有给杨宗旭升职,还降了,一时间解释难以置信的看向袁青冥。
“退下吧!”袁青冥却直接赶人了。
杨宗旭没敢多说话,收回视线,行了一礼迅速离开。
目送人离去,言勤几番欲言又止。
“有话说?”袁青冥冷冷的看了一眼言勤。
“陛下。”言勤满面愁容地跪了下去,“杨大人是东昭城的老人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老人老人老人,即会拿这些没用的屁话来绑架朕!”袁青冥厉声道。
“一个个自诩老人,就能指使朕来做事了?”他反问跪在地上的人。
言勤身子一抖,匍匐在地上,“奴婢不敢。”
“京郊大营的主人永远都是公主的,即便公主去了边疆,统领也永远都只能是公主袁清瑶,多老的人竟然敢盯着公主的位子?!”袁青冥气不顺的很。
言勤闭了闭眼,也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再任职新的统领。
皇帝心情不悦,言勤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算公主以后只驻扎边境,不肯回京,这京郊大营的统领之位,也都属于她!只属于她!”袁青冥却仿佛知道言勤心中不服的地方,很是好心地给他解惑。
袁青冥一甩袖子,“传林觉晓!”
跪在地上的言勤身子一僵,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久久不能平息,却还是起身去传话了。
……
夜里,萧玉京才终于有了和太后娘娘独处的时间。
“这几日总是出门,是因为袁云川的事情?”夜色里,萧玉京开门见山、
正在通发的温仪景动作一顿,看着铜镜里男人模糊轮廓,很不真切。
她不由转回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袁云川还活着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吗?
是个人都能知道了?
“卓元良父亲出事的地方,总是有些蹊跷。”萧玉京对她很坦诚。
温仪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萧玉京派人蹲守了这许久才知道,并非谁都能窥探。
“我怀疑他偷偷入京了。”温仪景也没再隐瞒。
“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萧玉京却再次有些诧异。
知道,却还让人活着,这又是为何?
温仪景轻轻点头,轻声解释起当年的来龙去脉:
“当年他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说我的血能活死人……”
温仪景刚嫁到袁家第一年的时候,袁云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她血液的觊觎。
只是放任两个孩子和府中的一些下人对她各种不敬。
在每次她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袁云川就又会站出来帮她。
温仪景当然不会以为袁云川是在乎她这个发妻,她一开始只因为是袁云川不想破坏和他们南韵城的关系。
只是很快,温仪景就发现事情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随着温白榆嫁到西晖城郑家,袁家人发现了温家人的导向,更多人对她这个继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甚至有人开始想帮助袁青冥杀了她泄愤。
她的处境更加艰难,但是袁云川还是会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相救。
这让温仪景怀疑起了其他的可能。
而且这一年多的相处里,她对袁云川也已经有所了解。
这个时候,她身边已经培养了长离,陈玄,以及素商和她背后的薛家人。
很快,她便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袁云川死了两年的妻子,并没有真的下葬,而是被他以药物封住七窍,藏在了一个密室的冰棺里。”彼时,生在袁家的陈玄,已经成了她的人。
薛飞等人也很快得到了进一步的消息。
“袁云川娶你最大的目的不是联姻,而是想用你的血救他那已经死得透透的媳妇儿。”薛飞听着都觉得荒唐。
素商却是沉默的,“这件事,是谁告诉袁云川的?”
当然,至今依旧没有答案。
可不管如何,温仪景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她亲自去找了袁云川,戳破了对方所有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袁云川警惕地看着温仪景。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族中的人甚至阿冥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袁云川没想到只身一人入袁家的温仪景竟然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事情。
“上一次,你故意假装敌不过阿冥,是骗我的?”袁云川很快就反应过来。
或许如今的温仪景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在危急时刻伸手的人。
“阿冥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懂事,有韧劲儿,比你更适合做东昭城的主人。”温仪景说。
袁云川狐疑地看着温仪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温仪景只装没有看到躲在暗处的袁青冥。
这段时日里,她和袁青冥的关系已经没那么非死即伤地紧张了。
她培养了自己的人脉,开始反过来以一个母亲姿态去关心袁青冥。
年少的孩子,虽然很聪慧,可终究也没那么坚定。
而且袁青冥比袁云川更有野心。
袁青冥的母亲据说就是死于袁云川自己不够强,这是袁青冥幼小心灵的一道伤。
“袁云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不可能全都归你。”温仪景笑着提醒。
“一旦你做的这些事情,被族中的人知道,你和你的两个孩子,都性命难保。”温仪景提醒说。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告发我,难道你就能活?”袁云川试图将他们二人绑在一条船上。
“不告发你,我之后也必不能活。”温仪景嗤笑一声,“你会用我的血,去就你的亡妻,荒唐至极。”
袁云川,“或许到时候我会尽力留你一命。”
温仪景嗤笑一声,“袁云川,我不知你从何处听说的如此荒唐的事情,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到时候你不但救不活你的亡妻,还会连累的你两个孩子都给你陪葬。”
“你亡妻尸首被你保存得如此完好,你若出事,她可真的就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忍心看她死了还落到别人手中,不得安宁吗?”温仪景将话说得更重了些。
也是在东昭城,让她涨了知识。
又冥婚一说,更有挖尸,奸尸一词。
袁云川脸色变得很难看,“温仪景,之前见你气血亏虚,所以想养养再说,没想到我的秘密却被你发现了,如今,留你不得。”
温仪景,“……”
原来是想将她养大了好杀。
“你也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刚入袁家的温仪景了,我若是今日出了事情,明日你的事情,必将传遍东昭城。”
“瑶瑶还那么小,她人生都没好好的开始呢。”温仪景不紧不慢地问。
看着袁云川变了的脸,温仪景继续又道:
“袁云川,因为你的无能,两个孩子丧母,因为你的自私,两个孩子这两年一直都活在仇恨里,难道现在你还想让他们去死吗?”
“闭嘴!”袁云川很暴躁,“温仪景,你找死!”
“阿爹!”然而,就在袁云川要对温仪景动手的时候,袁青冥冲了出来。
“阿爹,你别杀她,我觉得她说的都对!”袁青冥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生母。
袁青冥的出现,终于彻底将失态推向温仪景期望的方向。
冰棺前,袁青冥看着和生前没什么变化的母亲,泪如雨下。
却也更坚定地看向袁云川,“阿爹,阿娘这天下,你总要选一个的。”
“袁云川,看在你对你亡妻如此情深义重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温仪景很好心地说。
袁云川和袁青冥都看向了她。
“带着你亡妻的尸骨,去寺庙里修行吧,若你多为她超度几年,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投胎回来找你了。”
“当然了,袁云川,你清楚的,这不只是一个建议。”温仪景面色里变得强势了许多。
“如果不想大家一起死,这是你唯一选择。”温仪景的手落在了冰棺上,暗自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