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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龟厌身穿道法仙衣,取了净水净了口,掐了剑诀沾了净水涂于眉目两穴。仗了那口校尉的腰刀坐于法坛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只见周遭草木有声,意静神闲。一坐闻风过草,心游看岭缠云。

那殿中张呈、陆寅看罢,顿时那心里便是透风般的凉爽。

怎的?你这神仙老虎狗都出来了。我们怎么办?大哥!这玩意看着挺唬人的,好不好使啊?倒是瞠目结舌了不敢问来,直道一声:

“苦也!”

心下万般祈祷了那宋粲骑兵冲阵夺路,杀得再仔细些吧!

听得陆寅一声“苦也”那张呈一是个心下惴惴不安,且喃喃道:

“到不晓得前方如何?”

陆寅听罢摇头,一脸的茫然,他曾随那斥候探路,且知晓那些个贼人定是做好了埋伏,宋粲一路饶是一个凶险。且在自家心下害怕,便听那张呈又喃喃:

“若那些贼人真将回还,定是吃了亏的,免不得拿我们这些孤儿老小寻仇解恨来……”

说的也是,这边厢只剩下我等兄弟和那边请神摆阵不靠谱的道士,若是贼人来至,却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得。

正要回言语他那盟兄,却听得佛像后那般被绑的车夫、玉工“咿咿呜呜”。

张呈心下焦躁,且提了刀,道了一声:

“便是被塞了嘴也不老实!”说罢,便望那佛像后而去。

便听得一身拳打脚踢之声伴了那帮人的塞口挨打的闷哼。又听张呈叫嚷了:

“便是我死,定要尔等先去了探路!”

吵嚷之声惊醒了那熟睡的宋若,睁眼醒来倒是个不惊,且是大眼正看望了四周,便与那奶娘“咿咿呀呀”的聊天。

这一下倒是让陆寅瞠目,望了望奶娘,又看了看宋若,笑道:

“她倒是不怕?”

奶娘便是个哑子,自然无话与他。

然这婴孩单纯如天籁之声,却使得陆寅的焦躁瞬间平静下来。

且回头望了宋若肉嘟嘟的小脸,心下怜悯之意顿生。心下道了声:

“也罢”

如是此番注定一个不得善终,也要保了这小娘。

想罢,便摘了皮兜笠,紧了紧身上的轻甲丝绦,捡了两片碎木绑在手臂,扎好了袖口手脚。抽了那口腰刀,扯了根布条将刀柄缠在手上。叹了口气,却又大喊了与自家壮胆,道:

“来便来!小爷也非善类,索性便多拉他几个垫了背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人来拌嘴吵架。”

咦?这陆寅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熟读《度心术》、《罗织经》计策万千的聪明人来?怎的也是个如此絮絮叨叨?

我去,害怕呗!还能怎样?这会子书上的东西便是一个无用,这货真真的一个没招数可想了。

诸葛孔明聪明吧?三顾茅庐哪会,那猛人张飞真真的一把火将他那草庐给点了,那诸葛亮除了跑也是个没脾气。

所谓“一力降十会”,任你不出茅庐便知三分天下,书中纵横,决战于千里之外。碰到一帮杀红了眼的兵痞,除了跑,你也是个没招。

但是,前提是你的跑得了。有道是秀才遇到兵,讲道理?他们得能听的懂!

见陆寅如此声嘶力竭,且唬得身后的奶娘紧紧地抱定那宋若躲在两人身后筛糠。

张呈亦是听得陆寅这声,便自佛像后走出,哂笑一声。

陆寅听了他哂笑,便回头道:

“你且笑,一会且有你的笑处也。”说罢,便又寻了那殿前的石阶,抽刀蹭了。没磨几下,便又望那闲云野鹤般听风坐禅的龟厌叹气。

张呈见他如此看龟厌也不多言。便与他蹲在一处,将那刀石沾了雨水吭吭哧哧的磨刀,嘴里回道:

“一会便是爹死娘嫁人。”

说罢,便是一愣,倒好似想起了甚妙处一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竟不可自抑。

陆寅看他行止怪异,便没好气的道:

“失心疯麽?”

张呈挨了骂亦不理他,腆了脸却心下道:你却没见过那仙长的手段!我却不与你说,你这厮是如何在那城西枣树林被人诓着跑了一宿也。

说起此事也怨不得陆寅,只是身在迷局而不自知也,陆寅只是沉睡了两天睡了个腰酸背疼,却茫然不知与那校尉两人在那城郊黑灯瞎火的树林整整的跑了一夜。

张呈只顾与那陆寅打那哑谜玩笑,殊不知这龟厌却是拼了自己的身家修为护佑他们。

如何如此说来?

原先在城西枣树林施法,亦是这“六丁之法”六丁为阴,迷惑了将那校尉和陆寅困住。

然却只是个困,却无伤身害命之意。

然,此番再加上个六甲,便是一个妥妥的阴阳结合,天地无涉的法坛杀阵也!也就是奔着收人命来的!而且,六丁六甲全到!那叫一个狠!来多少收多少!不带一点商量的。

咦?怎的如此说来,六丁六甲都是些个小神,怎会有如此的法力?

小神?你小说看多了吧?

《无上九霄雷霆玉经》有云:“六丁玉女,六甲将军。为天帝所役使,能行风雷、制鬼神……”妥妥的一帮太岁瘟神!民谚中“不吃素”说的就是他们。那就是真武大帝皂纛玄旗下的一帮下黑手往死里弄的打手啊!

然,法术者,也只能“降妖除怪,驱鬼伏魔”,这八个字却无一个“杀”字在里面,此乃天道循环不可破也。

但是这“六丁六甲神坛”却是“杀”字当头。

凡修道之人断不可将此等凶法施予人身,只因这六道轮回中人身最难得之。

怎会有这话来?

人乃三界生,天于人“性”,以灾、祸管人。地给人“命”,以病束之。父母给的是“身”,用情理伦常框了其言行。

纵是天下第一恶人也有得天道人伦,待到业障造尽便是或灾、或祸,或病收了他去。即便是丧尽人伦,亦是有人法杀他!

然,即便是天道堕其轮回,将其灵魂打散而入得虫道,化作千万蚊虫蝇呐入世,或为一秋之命,或任人拍打,再待魂魄聚齐也只得由枉死城中饿鬼道始之。再获人身且不知轮回几世了也。

此乃天道轮回!

所以,这伤人害命是第一大孽,自杀者亦在此列也!

修道之人若不尊天道,至那人身丧命伤其魂魄便会引得天雷地火,而不复往生也。

而此时的龟厌,只怨自家前世不修,落得今世亲近全无。朋友故旧皆去,便化作一个天煞的孤星游逛于这尘世!

因青眚乱京师父、师兄舍他而去,如今且是这师叔亦也祭窑饶是一个惨烈。

至亲挚友,相亲相爱之人相继亡故,且于这人世便无任何留念,此为“无念”也。

于是乎,便是一个“身向有余慈悲起,心无挂碍起杀心!”

看似风轻云淡,心下却道:来便来!且与道爷见个真章!

姑且不说这龟厌起了杀阵法坛。且说那队劫贡未果的贼人。

原是两都之数,现下却只剩下那些个没被哑奴斥候杀干净的弓弩手。

见宋粲骑兵走远,这才匆匆的从那山上跑将过来。

倒是一眼的满地血泊没履,碎肉断肢相枕,昏鸦食肉期间,如阿鼻血池一般寂静之地。万籁俱寂的让人打心里发毛。

恍惚了好久,那些个弩弓手们才壮了胆上前。战战兢兢的于那尸山血海中仔细探查翻找。

倒是一个无果。那些个哑奴手黑,修罗场中断无一个活口留下。

这军中父子兄弟者居多,于是乎,那哭爹喊兄寻人之声彼此起伏。

那带队官长看了手下残兵只剩十余数弓手,且是个无望。即便是带了这票残兵追上那宋粲的马队,也只是得了一个“死”字,望着满地的残肢断臂,料想也不会得一个好“死”。

只能查了尸首,堪了留迹,且报上去等待定夺。

不刻,便有弓手扒了尸山,寻了了几个宋粲亲兵的尸首,倒是个面目不清,认不得是个人来。身上却绑锦盒。便是又一番查找,又得锦盒两个。

那带队官长事先得了信报,且是知晓这些个锦盒便是承装贡品所用。慌忙用刀柄砸了封漆,挑开封条,打开一看……倒是个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汪洋海中断缆崩舟!那锦盒里面且是一个空空如也!

那官长看罢,便将那锦盒狠狠的掼在地上,且不解气,又踏了两脚上去。

心下道:但凡是里面有些个碎瓷残片也好拿去交差!这倒好,那叫一个任嘛没有!

他怎的如此的害怕?

哎?这事……

你空口白牙,说是空的他就是空的?你说里面没东西就没东西了?

没东西?没东西人贴封条干嘛?而且还用大漆封了,上还盖了致使钦差印信?

这事倒是能说出口,不过有没有人信他且是个另说。谁知道是不是你昧了去?

那官长饶是气恼不过,心道:拼却着百十余条性命却中了那宋粲的分瓣梅花计也。

说来也是不亏,此队人马虽是厢军,这般的战力也算可堪一战,军力运用也算得当。

只是这临阵应变却有些差池。却以轻骑与那宋粲铁骑对撞。如此便是坦克对装甲车之差,几无胜算可言。

这汝州地方怎的不用重骑对阵?这话说的,厢军没重骑。重骑兵在那个朝代都是不过万的。亦是属于整个军队的精锐。原因只有一个,太费钱!别说置办甲胄兵器,就马匹而言就能将那军队的资费耗得一个精光。而且一批军马也就不出五年的使用时间。太小,太老了都不中用。

厢军能有马,组成轻骑就已经是精锐了。

怎的如此说来?说那宋制轻甲只是前后两片,包裹心背而已,可做袭扰,刺探,快速包抄之用也。

而那重甲,却是全身照就纸、皮、铁甲三层,且脸上挂有铁面,除两眼外,均有铁叶包裹,又有丝绸照甲风兜,即使中箭也不得重创。

此番这汝州地方且只想道路两旁先折了那重甲铁骑的锐气,不成想倒是中了那宋粲前军斥候的暗算,只得让这轻骑硬了头皮刀兵相撞。

然,眼间那重骑力溃,又被那宋粲队中的番子玩了一个花样百出。一个是只在家里操练了温室的花朵,一个是连年征战,修罗场中趴出来的恶鬼。不吃亏?那是一个天方夜谭!

那带队官长见汝州厢军骨血就此一战而殆,却换来这空空如也,蜡封印信俱在的锦盒,心中怎不恼怒。

然,到得现在,却也只能吃得一个闷亏。

无奈,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写了上呈遣了快马回城中暗中禀报。

虽是写了上呈等待,却按不下属下这班兵丁躁动。

这却是为何?

不如何,这帮死了的,活着的军士且是一个无名无份!

兵士阵前坏命乃属阵亡,朝廷自有抚恤。

抚恤再少,也是能荫功于父母妻小,最起码也能免其徭役资税。或因军功入得祠堂收纳族人香火,以不至后世蒙羞,还能分田造舍与他们遗下的孤儿寡母度日。

而今日行的此事便无任何名份可言。即便是身死阵前却也只落得个无墓无碑,无人供奉其灵。

偏偏此事师出无名却又不得建功,十倍厢军竟拦不得那宋粲十数虎狼。

眼见这到手的几个赏钱却又做无望之想。

更甚之,拦路抢劫制使钦差,抢夺尚品御贡乃视同谋反也!

此事若是败漏,别说什么封妻荫子了,不诛九族已经是官家开恩,但是这三族便是死了一个干净。

连累了宗族妻小不说,也是个身入不得祖坟,魂进不得祠堂。

人生一世,且是落得个孤魂野鬼且有怎的一个心甘情愿?

军士间的小声抱怨却逐渐成群情激愤高呼不止,至官长命令而不顾趋于哗变之势。

那带队官长无策,只能遣天怼地的骂了上宪而无他法。

然,便是将那上宪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完也不得缓解这帮兵士的激愤。

此时,有军中步弓班头高呼:

“那制使车架还在荒寺之中,我等抢了去也!”

此话一出,便有人呼应道:

“班头所言极是。即便是无贡,也有得金银细软无算,抢了来去!隐姓埋名做得个富家翁便罢!”

那带队官长听罢便是一股凉气自打脚底一下子冲到头顶,惊呼:

“不可!尔等且是要造反麽!”

此话一出,且是引得一帮人瞠目结舌的望他。

废话!就好像你干的不是造反的事一样。

没等那官长话音落下,便听得弓弦一响,便被那班头弓箭射中面门倒在尘埃。

众人见了皆是一个傻眼,倒是两两相望了不敢言语。

不刻且有胆壮者者,呼之:

“老班!带我等反了罢!”

听得此话,那班头高呼一声:

“倒是无名无姓,与其舍了这身肉与人作嫁裳。还不若反了去,抢了他!得一个亡命的富家翁去,岂不逍遥自在!”

众军士听闻齐声应喝,那班头便带领众军士夺了马匹望那古道荒寺一路叫喊而去。

咦?这倒是:

兵出无名怎荒唐,

却为权柄搜愚肠。

世间名利千千客,

轻离轻散也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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