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梵眼神沉了沉，缓缓开口：“你是想让我也跪？”
“哪敢。”他轻笑，“吾要汝站着，才好看。”
他说完这句后，像是终于收了神态，低头看了眼她的手，又慢慢补了一句：“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汝这赐福，可不随意。用其来打架行，但别太当其是天赋，用错了……会吃反噬。”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又轻了一点：“也别总把其当武器，其比汝以为的要温柔得多。”
琳梵站着没动，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这人不对劲。
不是危险，倒也不像骗子，但他身上的一切都像是错位的：语气轻快得不像实力者，行事张扬得不像小角色，说话认真得不像旁观者。
就像…
“……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她低声喃喃，盯着他的脸，“掉进了街边饭馆，但还想顺便点评厨艺。”
怪异、可疑，但……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人听她这比喻，微微一笑，像是真被她逗到了。
“行了，今夜就讲这么多。”
“至于吾为何物，汝迟早会知晓的。”他说着，朝她后方指了指，“还有人等汝回去，小丫头，别让其担心了。”
雾又悄悄升起。
下一秒，他的身影像是被晚风吹散，整个人随着薄雾一道，淡入了夜色。只剩一句轻飘飘的回音：“这份赐福不是礼物，是邀请，请汝好好回应。”
琳梵总觉得那人不仅仅只是来『说几句话』这么简单。
他说的那些话像是刻进了脑子里一样，甚至她感觉自己的绪量里隐隐浮动着某种……残留痕迹。她无法形容，只能归类为『有点不对劲』。
她甩了甩脑子里的疑问，先按下不提，转身回到绪兽倒下的那片场地。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尸体痕迹了，连羽毛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破碎的地砖和情绪被撕开的残余，让她确信那场战斗并不是幻觉。
琳梵半蹲下，看了看地面，再次确认了一遍。
“……带走了。”她低声说。
显然，是被忠诚者处理了。
“看来寒光没说错……他们就在这附近。”她站起身，看着四下空无一人的街巷，今早这里还人头攒动，现在却宛如空城，甚至连商铺都紧闭着门。
太过干净了，不是慌乱后的逃离，是计划下的清空。
琳梵抬头望向远处梦魇域的方向，街尾那片区域被围起来了，看似是一处废弃屋舍，但她刚才隐约听到从那边传来某种细细碎碎的声响。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没莽撞靠近。毕竟梦魇域残留波动非常危险，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失控，没人能拉得回来。
而外围，已经有几个穿着特殊袍子的忠诚者在巡逻。
这阵仗，在镇上却没有人怀疑。
“他们把这地方当成了剧场，镇民是观众，自己却是导演。”琳梵喃喃。
她没再逗留，悄悄绕路离开，回到了那条老巷子，巷子里依旧安静，向清和简司正压着声音讨论着什么。
岚序蜷在一堆旧布料上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像只待恢复的小兽。
琳梵在靠墙的位置坐下，斗篷一裹，栎像约好了似的钻进了她怀里，毛发还带着点夜里凉气，一靠近就自来熟地蹭了蹭她。
『你今天是又突破了？心涌用的还挺熟练。』栎晃着耳朵，小声念叨。
琳梵轻笑了一声：“要不是你对那孩子说得有点多，我可能还真能算厉害点。”
栎哼了一声，尾巴抽了她胳膊一下，语气理直气壮：『你用了我就要承担代价，怪谁？活该。』
琳梵无奈地揉了揉它脑袋，眼神却缓了些。
她抬眼，看向简司和向清。
“我刚才看了下，那只绪兽已经被带走了，估计是忠诚者处理的。在梦魇域附近……还有一栋屋子，我看到不少人进去，可能是据点。”她顿了顿，“要不要摸进去看看？”
向清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道：“现在问题是……他们要怎么处理我们的逃脱。”
这里的『他们』显然是指格伦哈的人…
“我这边可能没事。”简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琳梵偏头看向他。
“我是以林岚知情的名义请的假，”简司的语气依旧安稳，“如果她没出事，理论上不会马上怀疑我。”
“嗯……”琳梵轻轻应了声，也没再问。
简司仰头看了眼天。天幕黑得几乎透明，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巷子里更没有光。可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倒也不至于看不清彼此的轮廓。
静默里，琳梵忽然低声说：
“……也不知道南浔、阮清逸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
“琳梵和简司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啊！！”
南浔趴在桌上，声音闷在厚厚一本书里，从书页间闷闷地冒出来，听着像是在抱怨，又夹着点心虚的不安。
她显然是担心了。
这几日，她整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
一来，琳梵和向清逃走的事已经传遍了学院，连梦学院的围栏角落都有人在议论；
二来，周璃的事虽然表面暂告一段落，但私下猜测琳梵『动手』的声音越来越多。
不过好在琳梵人已经不在了，远在学院外，至少不会『突然出现在走廊拐角』。
『恶人』不在，大家才安心。
顾以恒正坐在对面，低头写着思学院的论文。他手里转着笔，像是随口接了一句：
“你最近太扎眼了。风头紧，自己小心点。”
他声音淡淡的，连头都没抬，只是眼睛在稿纸上迅速扫过，钢笔刷刷作响，几乎像在自动播放。
阮清逸将一叠笔记收进夹层，点头补充：“你和琳梵关系近，这种时候别被盯上了。”
“我倒还好吧。”南浔仰头靠到椅背上，吹了口气，“我人缘广得很，真出事了屿贺和文听也会帮我说话。”
顾以恒没应声，继续落笔如飞，神情一如既往的专注冷静。
看他那写论文的手速，南浔都怀疑他是不是背后藏了个答案笔。
她瞥了一眼，有点羡慕：“你真是……现在琳梵他们怎么样都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写论文。”
顾以恒这才抬了抬眼，语气不紧不慢：“你着急了也没用，别让自己先出问题。”
阮清逸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就当是他对简司他们的信任吧。我们也应该放心些，他们不会轻易出事的。”
南浔捏着笔尾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撑着脑袋嘀咕：“……但最近『淄芒』那边的『暗月』好像越来越高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