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直起身时,已将面上的担忧之色收敛干净,银盘脸笑起来很有福相。
“无碍,夫人身段婀娜,是夫君有福。”
闻蝉脸上一热,甚至怀疑起这妇人究竟是不是正经接生的。
看在谢云章的面上,朝云轩还是多了一位“柳妈妈”。
是夜,趁着闻蝉沐浴。
谢云章推门走到廊下,听柳妈妈的欲言又止。
“少夫人身段纤细,似有先天不足之症,胯骨亦生得太过窄小……”
谢云章是悄悄出来见她,忍不住打断:“您直说。”
柳妈妈叹了口气,“就算怀胎时,特意将孩子喂小些,少夫人恐怕还是有难产之险。”
谢云章转身回了屋。
难产两个字,似乎充斥了整个脑海,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很清楚,不止是自己在期待两人的孩子,闻蝉比自己更期待。
尤其当初为了救自己,她还掉过一个“孩子”……
“你怎么啦?”
闻蝉发觉他今夜就像柳妈妈似的,来回在自己腰身胯骨抚摸。
谢云章经她提醒方收手,“在想你这么小一个人,如何装一个孩子进肚中。”
闻蝉枕着他手臂仰躺,两手捧上自己肚子,“这世间女子不都是如此?旁人能扛过来,总不至于就我扛不过来。”
谢云章翻身覆上她。
良久,却只说了句:“人与人还是不同的。”
闻蝉抬眼望着他没说话,似乎在等他的后文,如何不同。
“例如,民间都说,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难道你就不怕?”
男人说得极其认真,这种严肃的心绪似乎也传染给了闻蝉。
她捧住面前这张俊脸,蹙眉道:“是我来生,怎么你倒比我更紧张似的?”
谢云章舒了口气,翻身躺在她身侧。
他寻寻觅觅五年,用尽手段和心机,甚至经受了老天爷的百般戏弄考验,才终于得来与人安逸躺在一处的如今。
越是得来不易的东西,就越是害怕失去。
一旦有什么东西会打破这份平静。
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他都没法忍受。
大手寻到她的柔荑,他将人紧紧圈入掌中,“你会不会想,其实我们两人如今这样就很好,两个人,不为旁人打扰,全心全意对彼此。”
闻蝉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用手臂撑起身子,凑过去道:“孩子怎会是旁人?她是你我的血脉至亲,是我们真真正正的自家人!”
“再说……倘若你得了世子之位,膝下无子嗣也是不行的呀。”
她想要,形势也需要,就不更明白男人在纠结什么。
“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那又是谁在第二次洞房那夜,贴着她耳根又哄又求,叫她生个孩子的?
见闻蝉如此决心坚定,谢云章只得托着她坐起来,面对面认真道:“你的身子,生得很细小,今日那柳妈妈说,当是先天不足。”
谢云章一点都不怀疑,他亲自养过的人自己最清楚,想往她身上多挂几两肉比什么都难,细心调理也收效甚微。
闻蝉低声道:“我娘亲怀我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我还早产了两月……或许,是有些先天不足。”
“所以,倘若你怀孕生子,是极有可能难产的。”他一字一句说得更为认真。
盯着她那双漂亮潋滟的眼睛,闪过些许迟疑、害怕,最终却又化为坚定。
用极其细小的嗓音说:“只是可能。”
男人面色彻底沉下去,“你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我……我只是想有一个孩子而已,难道,难道你要一辈子没有子嗣吗?”
“那又如何?”
闻蝉不得不承认,她被男人强有力的反问,问得噎住了。
前些年也没少听说女人因无子,或是生不出男孩儿,遭到丈夫的嫌弃。
却不想自己会因为太想要一个孩子,和自家男人吵起来。
她又翻身躺回去。
“我不管,不管你想不想要,我是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外之音如一簇高涨的火苗,狠狠舔舐过男人紧绷的理智。
他又翻身覆上,拨转过她不肯面对自己的身子,虎口一张便捏住她的脸颊。
“说什么?”
他紧凝的眸光俱是危险,不断靠近像是想从自己脸上咬下一块肉。
闻蝉选择还是不跟他硬碰硬,身子软下来,语调也软下来。
“想生一个夫君的孩子。”
说着,有意无意用自己膝弯,蹭了蹭他。
谢云章知道,如今日子平静,她的性子也愈发像从前,温顺中总冒出几分乖张。
明知她是故意引诱自己,却还是不能自持,俯身吻了下去。
“小倔种。”
脸颊一路红到耳朵根时,闻蝉依稀听见他说了什么,却没听清,反问了一声:“嗯?”
接着耳垂也被男人薄唇衔入,“我说,生旁人的,不如生我的。”
闻蝉脸更热了。
明知他没有如实重复,却也不再追究。
毕竟今夜争论的“生与不生”难题,还是自己大获全胜。
导致的后果便是,第二日,柳妈妈捧着一本图册,关起了她的屋门。
“既然三爷都同您说了,少夫人还是一心要生,那从今日起,少夫人便要勤加练习,为日后生产早作准备!”
闻蝉一页一页往下翻,每页上大致画三个动作,都是开腿练习,用以增宽胯骨助产云云。
再往后,便是几个生产时才用到的姿势。
本以为就这样了,却没想猝不及防,在最后几页,看见了一男一女。
“这,这怎么还有……避火图啊……”
虽说是嫁做人妇了,可冷不丁瞧见,她还是一时失色。
“夫人莫要慌张!”柳妈妈却还能笑吟吟开口,“这些,是夫君能帮上忙的样式,夫人仔细看看,夜里,再拿给三爷看便是了。”
“哦,就是有些人家的夫君吧,先天不足,帮不上忙,还得借玉势一类的器具。”
柳妈妈放低嗓音,“您看三爷……”
“能,能的,他能帮上忙!”
房中事被外人知晓已是足够令人汗颜,闻蝉可不想把谢云章的名声也败坏了。
柳妈妈会心一笑,“妾身瞧着,三爷就是个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