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列车上看到那份新闻报道的时候，李霁就知道车上坐着的大概都不是活人，可当知道他们之中甚至还混了一个在上车之前就死了很久的老太太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按照管理员的说法，老太太上列车的时候，正是她的头七……
乘坐着列车跨越那么远的距离来到一座陌生的城镇，只为了在最后再见自己的孩子一眼，给他送一点曾经的自己做的年货，谁能想到那在原本的世界里会是一辆到不了目的地的车呢？
李霁沉默着将东西收好，向管理员点头像致谢，随后跟着纸片上的指示走向了书架区域。
管理员给的位置是在阅览室深处靠墙的一座书架上。
站在书架前，她抬头望了上去，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与众不同的一本。
经常逛图书馆的都知道，馆藏的所有书籍都会在书脊的位置贴上一个标签，上面会具体写明，这本书是哪个分类的阅览室、哪个书架第几层的，还会有一串特殊的编码。
在这个图书馆里也大致上是这样的。
但只有那本书，书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突兀的插在了书架的中间，在一片白色的标签中尤为显眼。
李霁朝管理员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他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是很明显，没有继续盯着屏幕上的软件，而是一边摩挲着那枚桂圆仁，一边看着信纸出神。
不是说，这里有什么“不能打扰书本睡觉”的规则么？
怎么管理员也没提，这边周围也没有写？
是因为我的身份不是临时工而是读者，所以我不必遵守这一条规则，或者仅仅是因为管理员精神恍惚所以没有提醒自己？
李霁不敢妄自揣测，她姑且将这条规则当成是类似于“图书馆里不能大声吵闹”这样的约定俗成，去取云梯的时候依旧放轻了脚步。
她把云梯推到了书架前停稳，将高度调整到合适的位置，随后走了上去。
眼前就是那本明显比周围的藏书更加崭新厚实的书。
现在的她并不知道这本书有什么功能，但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开盲盒一样，既紧张又有些兴奋。
她深呼吸了几口，伸手取下了那本书。
远看上去这只是一本酒红色厚实封面的文学作品，可知道触摸上它的一刻，才能够感觉到细腻柔软的仿佛是用丝绸包裹的特殊触感，表面上还隐约能感觉到一些细密的纹路。
封面上并没有写这本书的名字、作者、出版社等信息。
放在现实中，这种书如果印刷量足够，作者说不定就会因为非法印刷出版物罪而“被”吃上一段时间的公家饭。
李霁心里对这本书的好奇越盛，她准备翻开封面，看看这本书究竟讲了什么。
可还没等她动手，从书架上方不知为何，掉下了一本书，砸落在了云梯上她的脚边。
书本内页朝下摊开，贴着标签的书脊正对着李霁。
她疑惑着弯下腰将书本捡了起来，查看内页有没有压坏或者出现折痕。
还好这本书并没有损坏的痕迹，李霁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因为自己导致藏书的损坏，就算是在现实中的图书馆，都要照价赔偿，更不用说在这种不把人命当命的副本世界了。
她把书上不存在的灰尘拍了拍，抬起头想找到书本掉下来的位置，好将它放回原位去。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小孩咯咯笑着的声音。
“嘻嘻！”
这让李霁的动作僵在了原处。
图书馆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小孩？
她四下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类似的影子。
但是她并不会把这个孩子的笑声当成是自己的幻觉，或许在这个图书馆里也会出现徐念娣那样的特殊剧情。
她打算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再去循着声音的来处找那个小孩。
可没想到，当她拿着那本《窗边的女人》准备放回上方空着的位置时，小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了。
“唔——”
这次传来的是“一波三折”的鼻音，就像是小孩子撒娇着表达拒绝的声音，而声音似乎更近了。
之前的声音就像是在密闭空间里隐藏着的扩音器传出来，空灵还带着一些回声。
但现在的声音就像是在她脚边响起的。
李霁低下头，看向云梯下方，周围依旧是空空荡荡的。
又是自己看不到的鬼魂？
她咬着嘴唇，生怕有什么小孩鬼魂恶作剧趁自己还没从云梯上下来，随便推拉云梯，让自己从高处跌下来。
她着急地一把将书塞进了空隙里，然后飞快从云梯上跑了下来。
她跑下来的时候，小孩的声音第三次传了出来。
和之前的两次不同，这次的孩子声，却是尖叫。
小孩子的音调都是很高的，他们玩耍的时候，经常会不问缘由突然开始尖叫随后一边叫着一边跑，一边跑着一边笑。
那种尖叫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尖细得就像要把天灵盖都刺穿。
而且当一个小孩开始尖叫时，往往会引起更多小孩的应和，莫名其妙得大家就会开始一起尖叫——
就像此时的阅览室里一样。
李霁的四面八方突然开始交替响起了不同音色的小孩尖叫声，与此同时，周围的那些书架突然开始摇晃，大量的书本从晃动着的书架上掉落下来。
想到之前一层二层的经历，李霁条件反射认为图书馆又开始晃动，她将云梯推到墙边，随后蹲在了云梯和墙壁之间的夹角处，将手中这本特殊的无名书顶在头上，生怕什么东西从上面坍塌下来，把自己砸成徐念娣个样子。
起初李霁还是很怕的，毕竟如果真的是建筑物的晃动或者是地震的话，就算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对抗这种规模的天灾人祸。
可耳边的小孩尖叫声持续此起彼伏，并没有因为晃动而中断，情况似乎和李霁的想象不同。
她缓缓抬起了头，睁开眼，随即赫然发现，身旁的墙面并没有在晃动，哪怕是万向轮并没有锁上的云梯，也稳稳地停在自己的身旁。
似乎……这动静并不是地面晃动导致的？
“……姑娘”
“姑娘！你还好么？”
管理员的声音从电脑前传来，他终于也被这动静从出神中唤了回来。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