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眼花了吗?”刘桐忽然说,“这个骨头上有字。”
被他这么一提醒,齐飞戴上乳胶手套,抹开了上面的黏土,只见骨头上,清晰地刻着的一句话:“恭喜你发现我了,猜猜我是谁?”
这话看起来俏皮,却让人毛骨悚然。
“呵,还挺俏皮。”刘桐在齐飞身后说道。
齐飞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话,显然是模仿死者的口吻在和他们说,白骨很陈旧,但是这文字雕刻的痕迹却很新,不用问,应该是奚河留下的。
如果不是雨水冲刷,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这个白骨。
齐飞第一次直面奚河的可怕——他不仅计划好了在鲁蔓到来的这天动手,甚至连天气都考虑进去了——这必须是一个大雨天,雨必须大到可以将鲁蔓挖松的泥土冲刷,暴露出枫树根下的白骨,而他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乐趣。
如同考古挖掘一般,枫树下的泥土不断被刨开,一具完整的人骨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具骨头,如婴儿的姿态,头朝下,蜷缩在枫树下,细密的根须嵌入了每一个关节的缝隙和头骨空洞的眼窝。
死去的人与满是生命力的枫树,缠绕在一起,说不出的诡秘景象。
那句话刻在它的小腿胫骨上:“猜猜我是谁?”
胫骨的下方,骷髅咧开的嘴角仿佛带着讪笑念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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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托举着头骨,在无影灯下仔细观摩着,仿佛欣赏着一件艺术品:“这真是一个优秀的头骨。”
“关键是,这副骸骨的信息……”齐飞在一旁着急了,他可不理解小陶这冷门的审美。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证据,没有美丑一说。
“男性,死亡时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左侧第四根肋骨有刺切痕迹,死者生前被人刺过,考虑是可能死因。”小陶用镊子指向所说的刺切痕迹。
齐飞半蹲着,脸几乎贴到不锈钢解剖台,注视着这刺切的痕迹:“角度是左下向右上方向,也就是说……”
他还没说完,已经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后背,让他直起身转过来。
抓他的人是钟葵,或者说钟潇雨。
她不知道从何处抓起一把手术刀,一手抓着他胳膊,一手已经将刀抵住了他肋骨的地方。
她眼中闪着让人畏惧的冷冽凶狠的光,如一头蛰伏已久的母狼。
让这一瞬间,齐飞心中一凛,确信她这一刀要扎下去了。
正当他慌乱的时候,钟潇雨脸色一缓,道:“就像这样,对方比死者个子矮,跟我们身高差接近,所以,要么对方是一个个子很小的男性,或者是身高与我接近的女性。”在说到后者的时候,钟潇雨眼色灰沉,黑色的瞳仁中似有暗流,要把齐飞那点隐秘的不安吞噬,“你知道,一个三岁的孩子做不到这些。”
三岁的孩子,钟潇雨指的是奚河,齐飞知道。
然而此时,他宁愿这个凶手是那个三岁的孩子,无论如何这个答案都不及另外一个怀疑更加荒谬。
那棵枫树是他的妈妈奚紫云亲手种下的,这就意味着,这具白骨无论如何都和奚紫云都脱不开关系。
但是,他的母亲如此温柔善良,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怎么可能和凶杀案扯上关系?!
他一个踉跄,撞到了边上的不锈钢柜子,柜子上冰冷的器械发出嘈杂的碰撞声,将他此刻的慌乱具象化了。
“真是有趣,奚河和我讲了他的童年,讲了他对母亲的爱,对父亲的恨,一切经典如同那个弑父娶母古老神话,奚紫云在奚河的讲述里,永远都是完美如天使的存在。可是,他讲起过自己做过的那些诡异的梦,梦境中母亲、子宫中充斥着血腥和阴暗的色调,我一直以为这是他自己阴暗面的反映。
看来是我错了。
我终究是没有看透奚河。”
钟潇雨的话,齐飞不愿意听懂,执拗地说:“这是奚河的诡计,你这么了解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的道理吗?”
“优秀的警探,你与其和我在这里斗嘴,不如用行动证明我错了。”钟潇雨的神情很陌生,那种轻蔑的嘲讽,是他从未在钟葵的脸上看到过的。
他想念那个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这边的钟葵,这念头穿过他的脑海,通过那微妙的神态出卖给了钟潇雨。
如恶魔的交易般,钟潇雨凑近了齐飞,轻声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奚河带到我这里,让我和他有个了结,等我的心愿了了,我就让把这副皮囊让给钟葵,把她还给你。”
齐飞看着眼前这个面孔熟悉却感觉上如此陌生的女人,并不相信她此刻的话,毕竟她曾经用同样的话术和钟葵做了约定,最后也没有做到。
可是,他别无选择。
“嗯?这个人的手很奇怪。”小陶的话打断了齐飞和钟潇雨之间微妙的对峙。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到小陶仔细拼凑着各个指骨,把它们拼凑成手掌的形状:“他的手指骨是弯的。”
“什么意思?”齐飞不理解地问。
小陶搬来了长期放在墙角的那副人体骨骼模型,抓起了骷髅的手掌放到了死者手指骨的边上解释着:“正常的手指骨是这样直的一节一节通过关节连接,但是这个人的手指骨本身是带了弧度的,是弯的,这是一种明显的畸形,不过,我现在判断不好这种畸形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齐飞被小陶说得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嗯,这种情况,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钟潇雨走到了齐飞的边上,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痛苦的样子。
“在哪里?”齐飞追问着。
钟潇雨嘴巴微微张了一下,犹豫着说出了三个字:“三五镇。”
“三五镇?”齐飞听到这个地方一阵兴奋,因为这是钟葵住的地方。某种意义上,钟潇雨的家乡是白城的话,那么钟葵的家乡就是三五镇,直觉告诉他,钟潇雨并不愿提起这个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