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咋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李憨挠了挠头，眯起那双常年被山风吹得发红的眼睛，语气认真地问道：
“以前你见到这么多野味不都挺开心吗？
怎么看你现在，似乎只对那老虎有兴趣？”
——确实，魏小刀的改变未免太明显了。
往日里，只要进山看到成堆的野味，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就会立刻放出光来，像饿狼见了肉似的。
可今天，他连看都不看那些野猪、野兔啥的一眼，只顾问自己有没有大货。
好歹认识那么久了，对方的改变当然逃不过他眼睛。
"；哎，别提了......"；
魏小刀长叹一口气，随手折了根枯枝，弯腰蹲在在地上在那胡乱划拉着。
他今天穿了件褪色的军绿色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隐隐露出里面灰白的棉絮。
这副打扮，再加上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在李憨眼中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他忍不住心中一凛，再一次催问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顺啊？说出来，大家兄弟一起想办法解决便是。”
面对李憨的再三询问，刀子哥没有再隐瞒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支香烟，拿出火柴"；哔咔"；一声划响，顿时出现一簇火苗在轻微拂过的清风中摇曳不定起来。
将烟凑上去点燃，魏小刀深吸一口，烟雾从他干裂的嘴唇间缓缓吐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本来嘛，咱哥们贩卖野味给附近的百姓乡亲，除了自己能赚到钱外，也算是为市场带来充足肉食，这确实算是好事一件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中却满是不甘：
“憨子你还记得去年冬天不？大雪封山那会儿，要不是你送来那些野味进入黑市，光靠着供销社的定点肉量，估计整个朝阳镇许多人都别想过好年。
说起来，咱们虽是商人但也算做了件好事……”
李憨点点头，显然对魏小刀这话很是认可。
先不说那时候他们倒买倒卖肉食犯不犯法，但去年真要没那些肉出现在黑市，该真不好说得有多少人过新年了，都吃不上一口荤腥……
这种事，也算一举两得！
刀子哥说自己对本地百姓有贡献并不为过……
“可谁知这经济开放都还没到一年……”
魏小刀突然提高了声音，手指一弹，烟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
“……市面上就开始出现了大量的肉类！”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
“我听说，好像是上面为了改变国人生活，打今年开始从国外进口各种肉类。”
“……那些外国农场养殖出来的猪、羊、牛肉啥的不仅价格便宜、且量还充足，对市场有着很大的冲击。”
他掰着手指算道：
“……虽然我没打过猎，但也清楚想弄到一头野猪得费多大的劲？
进山后蹲点、下套子、追踪，运气好几天能碰着，运气不好白忙活半个月。
可人家那些养殖场，一批就是成百上千头，宰好了能直接运到市场上卖……”
说到这里时他苦笑连连，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
“……所以就这种情况下咱们怎么跟人家比？
比价格？太低的话别说赚钱了，不亏本都是好的。
比数量？憨子你一年下来又能打到几头野猪？”
“当然，那些养殖肉类论味道、论营养肯定是没办法跟咱们的纯野味相比。”
魏小刀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不少，自嘲道：
“但耐不住现在有钱人不多啊……”
他苦笑着摇头：“在普通老百姓眼中，能有肉吃就很不错了，那肯定是谁价格合适买谁的……
所以啊，现在这门生意是真不好做了，我也只能另辟蹊径去找其它门路……”
魏小刀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憨就已经恍然大悟了。
他想起之前路过县城时，看到县供销社门口上还挂着大红横幅：“庆祝改革开放，进口优质牛肉特惠供应”。
当时他还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价格，确实比自己卖的野味便宜了许多……
但，自己能怎样呢？
这是一个社会向前发展必然带来的结果，根本不是人力就能够阻拦的……
李憨清楚，相比于个人利益、整个大夏国人能生活好才是重中之重，他不可能因此而怪谁影响到自己赚钱。
“……那说说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沉默良久，
李憨突然对魏小刀口中的另辟蹊径有了兴趣！
“嘿嘿……”
见他终于问到正题上，魏小刀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两根手指，道：“……就目前这种情况，两个办法。
第一，我建议你再进山狩猎，尽量挑选那些大家伙。
就比如说老虎、野熊啥的那是最好……”
“兄弟你恐怕是不知道，现在众多一线大城市里，那些比如说熊胆、熊皮、熊掌，虎骨、虎皮、虎鞭啥的，都已经被炒成了什么价格！
可以说，就算是不卖肉光出售这些宝贝，就足够咱们兄弟大发特发的了……”
“至于第二嘛，依旧是售卖野味。但咱们必须要选择在冬天时狩猎，拉到那些比较远的大城市去，以高价卖给那些爱吃野味的有钱人……”
魏小刀并没有明说为啥夏天不这么做。
这还用讲嘛！
如今可没有冷冻车厢，一大堆肉放在车上，顶多几天基本上都臭的不能要了，根本就不可能拉出去太远。
这也是为什么，他刻意要提及冬天才能做这生意、而夏天不行的原因……
难怪！
难怪刚刚刀子哥就算看见了满车野味，都始终没太大兴趣的样子。
那主要就是因为，现在的天气已然炎热起来。
这么多肉，他一时半会很难再以好的价格售卖出去，故而才会感到憋屈……
有办法解决吗？
说真的，还真没啥办法。
在这个没有冷冻车厢、也没有冷库能够存放肉类的特殊时代，别说是用车拉去外地售卖了，就算放这边，顶多两天估计那些肉都要生出味道了，这能不愁人吗？
“呼……”
沉思片刻后，李憨陡然长出一口气，决然道：
“……那这样吧，这次我带来的货物你挑选一下，把能够解决销路的留下。
剩下的就别卸车了，我亲自拉走找地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