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朱由校这边可就惨了,河南、陕西两地的灾情日渐严重。
朱由校一面下旨减免赋税、调拨粮草赈灾,一面派厂卫巡视两省,严防有人趁机作乱。
一番努力下来,灾情总算稳住,百姓生活渐渐平复。
可辽东那边波澜又起,与林丹汗订了盟约的努尔哈赤,带着四万兵马渡过太子河,直扑辽阳,打算干掉熊蛮子这个老对手。
然而,自打朝廷废除辽饷,辽东将门心里本就憋着气,先前有熊蛮子镇着还不敢妄动,如今朝廷又派了新晋勋贵安武伯曹文诏与兵部尚书李邦华,带着五万大军和尚方宝剑,去整顿九边军务。
这二位在固原、宁夏两镇雷厉风行,将地方将门连根拔起,斩杀上千人,兵马全打散重编,又从京营调将领接管要职,把两镇牢牢攥在朝廷手里。
接连两刀砍在九边,辽东将门彻底慌了。
今日朝廷敢动固原、宁夏,明日就敢动辽东,这些人从李成梁那会儿起就没少掺和烂事,压根经不起查,又见朝廷是零容忍的架势,索性动了歪心思,私下派人与努尔哈赤接触,想里应外合偷袭辽阳。
好在锦衣卫千户宇文风与金牌卧底刘兴祚及时截获消息,报给了熊蛮子。
熊蛮子气得拍着桌子骂娘,当即下令抓人,总算没让这些败类的阴谋得逞。
可经此一闹,沈阳城内乱了阵脚,辽东将门个个出工不出力,努尔哈赤又在外强攻,把熊蛮子忙得脚不沾地。
为了敲打这些嚣张的将门,也为了震慑努尔哈赤,熊延弼绝对冒了回险,给驻扎皮岛的毛文龙下了命令,渡鸭绿江,抄努尔哈赤的后路。
毛文龙接令,心里直犯怵,自己手下五万兵马,平日里也就打打游击、搞搞破坏,顶多收拾收拾朝鲜的不法商人,真要正面硬刚努尔哈赤,纯属自寻死路。
他赶紧给坐镇平壤的孙传庭发去求救信。
孙传庭一看信就明白,熊延弼准是被逼急了,不然不会动毛文龙这张底牌。
虽说他是文官出身,懂这里头的政治门道,可毛文龙也是江宁亲自保举的人,哪能袖手旁观?
当即派了一万步兵、五千神机营前去助阵。
有了这一万五千人撑腰,毛文龙总算有了底气,率军渡江奔着努尔哈赤后路去了。
努尔哈赤听说海贼王毛文龙又来捣乱,立马停止攻打辽阳,让阿敏带着镶蓝旗去堵截毛文龙。
阿敏接到命令之后,气的心里直骂娘:打沈阳是我打头阵,堵毛文龙还是我?
合着我成冤大头了?
可他也不敢抗命,好在刘兴祚随军同行。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阿敏话里话外总暗示自己已知晓刘兴祚投明的事,还盼着刘兴祚把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大明英烈之后”带着一起回归大明。
面对阿敏的明示,刘兴祚也没敢把话挑明,只含糊暗示,听自己的话行事就行,没事可别瞎嚷嚷,不然他们都得被努尔哈赤拉出去砍了。
为了避免误伤友军,刘兴祚赶紧派人通知宇文风。
宇文风第一时间报给熊蛮子,把这位狠人惊得差点从沈阳城头栽下去:“镶蓝旗?那可是建奴主力,啥时候成友军了?”
他追问情报真假,宇文风一脸严肃点头,再问细节,却只说是锦衣卫机密,无可奉告。
熊蛮子没辙,只好给毛文龙传令:“见机行事,别被坑了。”
于是乎,阿敏与毛文龙在阵前打得死去活来,实则双方损失寥寥。
努尔哈赤倒没多想,毕竟毛文龙这老对手最擅长游击,滑得像泥鳅,阿敏拿不下也正常。
随即他转头便调兵,继续攻打辽阳。
辽阳城头,熊延弼依旧严防死守,总兵尤世功亲自披挂上阵,守在城头。
…………
另一边,林丹汗率领十万铁骑气势汹汹再入河套,誓要一雪前耻,却被何可纲与满桂统领的十万大军死死挡住。
双方爆发数次大战,互有损伤,满桂悍不畏死,亲率精锐冲锋陷阵,阵前斩了林丹汗麾下大将巴特尔、乌日里。
消息传回,林丹汗气得暴跳如雷,当打算凭骑兵来去如风的机动性,将何可纲、满桂的十万大军困死在草原之上。
没曾想,大同、宣府、榆林三镇派遣,早已派来归附大明的蒙古骑兵助阵。
这些骑兵披挂着明军甲胄,腰间悬着朝廷发的饷银文书,见了何可纲便翻身下马请战,硬生生让二人麾下的骑兵规模与战力再上一层。
再加上神机营火器助阵,林丹汗骑兵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双方再度在河套陷入对峙,草原上的风都裹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林丹汗打算利用耗字诀,只要耗光对方粮草,何可纲、满桂二人便成了待宰羔羊。
可坐镇归化城的朱童蒙早有应对,当即召集蒙古各部帮忙往前线送粮,还开出双倍价钱。
那些早已掉进钱眼里的蒙古部落首领,听到消息笑得合不拢嘴,争先恐后帮忙运送粮草。
如今他们抱上大明这条大腿,哪还把林丹汗的十万铁骑放在眼里?
要知道,大明随时能从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再调兵马入河套作战,而林丹汗这十万铁骑几乎是他的大半家当,真拼光了,他林丹汗在草原上也就没了立足之地。
更让何可纲、满桂意外的是,这些加入明军的蒙古士兵,冲锋时个个奋勇当先,悍不畏死。
细问之下才知,只因大明给的军饷待遇太好了,他们虽是普通士兵,却也渴望进步,只是除了提刀杀人,别无所长,只能在战场上争取进步的机会。
听着这话,何可纲与满桂心中五味杂陈。
前不久,朱由校刚下旨册封何可纲为靖武伯、满桂为定武伯。
大明封爵何等严苛,二人当时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只觉得祖坟都要冒青烟。
原本他们已是心满意足,毕竟顶头上司江宁也才是侯爵,五军都督府的五位左都督们,除英国公张维贤外,其余也都是侯爵。
可如今瞧着这些蒙古士兵眼中对进步的渴望,再对比自己满足现状的心态,二人顿时心生惭愧。
“不能就这么停下!”
满桂攥紧拳头,甲胄铁环硌得掌心生疼,“得想办法一举干翻林丹汗,帮助侯爷再进一步,只要侯爷进步了,就能带动咱们进步!”
何可纲点头应和,眼中燃起斗志。
随即双方再爆大战,满桂与何可纲像是发了疯一样,往日多以防御为主,此刻却带着对进步的渴望,彻底疯狂了。
林丹汗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直接打蒙了,毕竟何可纲和满桂此前极少主动进攻,如今怎么就要跟自己玩命了?
他来不及细想,只能硬着头皮接战。
就在河套杀得昏天黑地时,湄南河畔的征西总兵赵率教,正对着一份朝廷公文发愣。
公文上写得明白:“正西大军即日起军粮自筹,若有余裕,再给朝廷送些粮食。”
赵率教揉了揉眼睛,只觉大脑宕机了,麾下十五万人马,人吃马嚼,每日消耗便是天文数字,还要自筹军粮?
若不是落款处盖着五军都督府的大印,他真以为是朝廷在跟他老赵开玩笑。
紧接着,锦衣卫西南负责人李军派人送来江宁的私信。
看完信,赵率教才算明白朝廷如今的难处,只得叹道:“罢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当即派人给暹罗国王传令:“立马送五十万石粮食来,少一粒,我老赵可就要发飙了!”
暹罗国王接令,整个人都懵了。
之前与缅甸交战,暹罗早已元气大伤,哪还有余对抗大明的实力?
可他清楚记缅甸国王阿纳毕隆是如何被赵率教诈骗亡国的,送粮是晚一点死,不送粮是早一死,思来想去,竟选择了装死。
赵率教哪会惯着暹罗?
直接带着十五万大军在湄南河畔,疯狂收割粮食,大军如蝗虫过境,将沃野千里的稻田扫得一干二净。
随后他又给暹罗国王传信:“八十万石粮食何时送到?
我老赵可没耐心等了,要么派人把粮食送过来,要么我老赵自己上门去取。
湄南河的大米我老赵也帮忙收光了,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派人再去种!
我老赵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要是饿疯了,我老赵可就要吃人了。”
暹罗国王见信,气得当场吐血,破口大骂:“这狗日的赵率教连脸都不要了!
抢了粮食,如今还要本王派人给他种粮,天底下还有没有讲道理的地方了?”
可骂归骂,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赵率教将搜刮来的粮食留足大军所需,剩余的全派人送往京城。
朱由校收到奏疏,得知要送八十万担大米进京,笑得嘴都合不拢,对身旁的方正化说:“方大伴呀,朕发现江兄举荐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各顶个的能干,就是名声都不咋好。”
方正化笑着应道:“陛下说的是,侯爷举荐的都是国之干才。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毁誉参半,唯有庸碌之辈一生籍籍无名。”
朱由校闻言笑道:“方大伴,你这话实在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
江兄也传来了最新消息,徐州已彻底稳住局势,运河正在疏通,用不了多久便能通航,他也即将前往凤阳。”
方正化赶忙笑道:“都是陛下慧眼识珠、鼎力相助,侯爷才能行事如此顺利。”
听着这马屁,朱由校满意地笑了,又道:“对了,方大伴,立马派人给杨鹤传旨,徐州官场空缺的职位要尽快补上,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徐州拖住江兄南下的步伐。”
方正化领命,亲自往吏部而去,刚到衙门口,杨鹤便笑着迎上来:“方公公,可是陛下让您来传旨,让吏部尽快给徐州官场补人?”
方正化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杨鹤笑着说道:“还请方公公回禀陛下,填补徐州官场的人选已经备好了。”
说罢递过一份名单。
方正化略感惊讶,接过名单告辞复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鹤露出满意的微笑,如今他杨鹤也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不用再四处绑票过日子了。
吏部靠着朝廷自行培养的官员的法子,填补官职空缺简直像老母鸡下蛋,要多少有多少,早已尝到了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