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人间滚烫。
大暑已至,长夏未央。
天穹之中,一轮大日好似烈火燃烧,熊熊炙烤着大地,带起一层层无形热浪,草木低垂,蝉鸣嘶哑,连空气都仿佛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什么是真?又什么是假?”
“爹,娘,你们活过来,我求你们活过来啊!”
距李十五约莫百步开外,一蓬头垢面,宛若恶臭乞丐女子,就这么匍匐在地上,一声声撕心裂肺哀嚎着。
仔细分辨,才看清原来她穿着一袭红裙,只是如今红裙已成泥裙,沾满肮脏泥泞和血迹,再不复之前光鲜。
“星官大人,白曦君,落阳,还有国师大人……,你们回来,回来啊……”,
她就像一只被烈日灼烧过的鸟雀,发出一声声绝望哀鸣。
百步之外,李十五僵在原地。
好似一块巨石坠入心湖,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么知道白曦,落阳,听烛他们?甚至还知道十相门?”
“她居然还声称,纵火教开天成功,还声称白曦答应娶她。”
“放屁,他娘的全是放屁,白曦明明也是太监,所有镜像都是太监……”
“这女子是刁民,她一定是想害我,想害我!”
李十五低声嘶吼,仅剩的一只独眼满是狰狞可怖,搭上他如今这副尊容,真宛若一只食人恶鬼。
“呱~”
棺老爷叫了一声,吐出一把半臂长黑铁柴刀。
李十五单手提着柴刀,就是杵着木拐,一瘸一拐的靠了过去,他又要去杀人抹脖子了。
只是才走几步,就是一头栽倒了过去,摔得眼冒金星。
以他此刻状态,加之蛮荒山林中行了一天一夜,当真没有多少余力了。
而也是这一摔,让他终于是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劲!”
“我连赢人族五局,可为何这恶臭女子,声称纵火教‘破冰’成功了?”
李十五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旌不断摇曳,似想到了某种令他难以置信之事……那便是这女子所在的大爻三十六州,与他眼中的不是同一处地方。
偏偏那里,也有这些同名同姓之人。
“不可能,不可能啊!”
“怎会有这般荒诞之事?可笑,简直可笑!”
李十五喃声自语,心中好似有一根根弦不断崩断着,让他有些难以自持,只想过去问个明白。
“若真的有另一个白纸世界,那么……那里是否也有乾元子,也有种仙观呢!”
日头,依旧毒热。
只见一形体恐怖,像是发育不完全的苍老身影,正杵着根简单木拐,朝着另一位怪人而去。
“梦境,真实,如何辨,谁能告诉我究竟该如何辨!”,女子猛地抬头,对着大日怒声质问。
而后,她就看到自己身前,多了一丑恶老者,对方头颅仅有正常人一半大小,一眼便是心生惊悚。
“你……你是谁?”
李十五咧着缺牙,嘿嘿一笑:“姑娘,你瞅我像不像个人?”
“人……人皮子讨封了?”,女子隐藏在凌乱发丝下的双眸,明显怔了这么一瞬。
“姑娘,你误会了,老朽是问你我像不像某个人!”,李十五忙笑着解释。
“像谁?”
“当然是你那尊崇的可爱师父,乾元子啊!”
李十五说着,又是从腰间取出柴刀,在空中比划几下:“徒儿,为师风采可还依旧?”
“老疯子,给姑奶奶滚!”
女子怒道一声,一巴掌将李十五掀翻在地,滚了几圈,又道:“姑奶奶师父可是星官无事,剑眉星目,宛若仙神屹立凡尘,就你也配?”
“去你娘的乾元子,什么玩意儿!”
“老娘看啊,就像路边一条恶臭老狗还差不多,不过若是真有这人,老娘瞧他可怜,说不定会将之收为奴仆,端茶倒水……”
见此,李十五也不恼。
只是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一声声念叨着:“从前有座种仙观,不种花,不种草,只种仙……”
而女子,依旧无任何反应。
只是眼中露出鄙夷:“种仙?仙是靠种的?”
“老不死的,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就你也配提‘仙’之一字,还什么种仙观,简直疯人疯语。”
“若是你撒不出来,老娘尿黄,滋死你算求!”
眼前女子,似性情十分泼辣,言语更是粗鄙,活脱脱一泼妇似的。
她说罢,就又是疯疯癫癫,一步步朝着前方漫无目的而去:“白曦大人,你说你心系海棠,偏偏小女子名字之中就带有‘海棠’二字。”
“这不是变相说,你愿意娶我,愿意与我私定终生?”
“大人,你出来啊,我求求你出来!”
“甚至咱俩孩儿名字,我都是想好了,若生男,就叫他……”
一听这话,李十五忙开口接了过来。
“若生男娃,就叫他白开心,寓意天天开心,笑口常开。”
“若是女娃,就叫她白开水,毕竟开水也是水,既有水之柔情,又有高温之滚烫似火,柔情与热情兼备,这寓意多好?”
“嘿嘿,本道君不才,一贯会取人名!”
女子,猛地回过头来。
“老杂毛,你胆敢侮辱本姑娘和星官大人,找死!”
女子将面上凌乱发丝剥开,露出一张姣好面庞,眼中杀机澎湃,一步步朝着李十五靠近。
岂料李十五,竟是俯身很是诚恳行了一道礼。
“祝姑娘,与你口中的白曦大人,缘定终生,死死锁在一起!”
女子一愣:“你……你真心的?”
李十五连点三下头:“真心,真心!”
“姑娘和白曦,简直天生一对!”
他觉得,反正白曦娶泼妇又不是他娶,甚至还可以好好笑话一番,这多有趣?
女子眼中杀机收敛,接着回过头去,又是那般披头散发,口中疯癫呢喃着。
望见对方背影,李十五定在原地,愣了许久。
“她待的地方,并没有乾元子,也不曾听过种仙观……”
“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谁?我又是谁?”
李十五独眼中光芒变幻不定,接着深吸口气。
杵起拐,就是紧跟了上去。
“姑娘姑娘,本道君腹中学问可多,甚会起人名啊,白无常,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