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汾州、灵石县。
刘竞成望着窗外瓢泼大雨,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冯睿、张钊、雷思廉、姚永吉等一众文武,一齐拱手:“拜见大王!”
刘竞成收回思绪,挥手请起,沉声道:“晋州可有消息传来?”
众人相视一眼,冯睿低声道:“斥候回禀,白刺史中计,被夏侯敬德生擒。”
“霍邑……霍邑已然失守,落入高楷手中。”
刘竞成攥紧手掌,压抑着怒火:“孤再三交代,命他坚守城池,不得擅自出击。”
“他为何不听?”
冯睿小心翼翼道:“夏侯敬德设激将法,白刺史不堪受辱,方才领兵出战。”
他将霍邑一战来龙去脉,详细说了。
“废物!”刘竞成怒喝一声,“这点小事也忍耐不住,枉费孤百般信任。”
“他便是如此报答孤的?”
众文武齐齐低头,鸦雀无声。
霍邑城扼守雀鼠谷南面通道,至关紧要。
刘竞成将此重任,交托给白忠敏,便是看重他弓马娴熟,武艺超群。
却不料,他竟被夏侯敬德玩弄于股掌之中。
霍邑丢失,刘竞成一番布置,顷刻崩塌一角,再难环环相扣。
半晌之后,张钊倏然开口打破沉寂:“大王,事已至此,暂请息怒。”
“霍邑既然失守,高楷必定追来,还是思量对策要紧。”
刘竞成微微点头:“你可有良策?”
张钊沉声道:“灵石虽然险要,却不及介休,大王不如转移驻地。”
“此外,在雀鼠谷中,高壁岭、贾胡堡一带,增设重兵把守,防备秦军突袭。”
“张将军此言差矣。”冯睿不以为然,“这些时日,大雨倾盆,汾河暴涨,雀鼠谷极难通行。”
“即便秦军追来,也会困在谷中,寸步难行。”
“只需谨守灵石、介休二城,以逸待劳即可。”
毕竟,军中只剩万余兵卒,若要延绵百余里设伏,实在捉襟见肘。
况且,大军尽出,谁来守卫大王安全?
刘竞成颔首:“此话在理。”
“天时在孤,不必兴师动众。”
“只需守住灵石、介休即可。”
这二城,乃是从雀鼠谷北上太原的必经之地。
只要不失,便可无忧。
张钊拧眉:“大王,岂不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眼下虽有暴雨相助,然而,天时难料,不可过于倚仗。”
“况且,高楷智计百出,用兵之能世所罕见,绝不可掉以轻心。”
冯睿摇头失笑:“张将军太过杞人忧天。”
“莫非屡次败在高楷手下,便成惊弓之鸟?”
“即便他悍不畏死,冒雨强过雀鼠谷,麾下将士难道也个个不惜性命么?”
张钊一时哑然。
刘竞成思考片刻,做下决定:“尔等所言,皆有道理。”
“孤便移师介休,灵石交予张钊、思廉你二人镇守,务必困住高楷,叫他有来无回。”
“是!”张钊、雷思廉二人连忙接令。
……
话分两头,汾州,雀鼠谷中,高壁岭。
滂沱大雨毫不停歇,穿林打叶,狠狠砸在大地之上。
“这里距离灵石,还有多远?”高楷勒马伫立,抹了一把脸,甩脱雨水。
“三十里外,便是灵石城。”唐检回言,“其中还需经过贾胡堡,约莫十里之外。”
高楷点了点头,问道:“可知灵石城,何人驻守?”
“据奉宸司回禀,刘竞成前往介休,派张钊、雷思廉二将,领三千人守灵石。”唐检一五一十道。
“贾胡堡可有伏兵?”高楷再问。
“未曾发现。”唐检答道,“雀鼠谷以北,惟有灵石、介休二城,有兵马动静。”
高楷若有所思。
赵喆欣喜道:“看来,刘竞成并未多加防备,显然未曾预料,我军冒雨突至。”
夏侯敬德迫不及待:“主上,这等良机,不容错过。”
高楷肃然道:“刘竞成虽未多加防备,但张钊有勇有谋,洞察于微末之间,不可轻视。”
想了想,他沉声下令:“立即行军,拿下贾胡堡。”
“另外,命奉宸司校尉探查,是否有近山山道,可直趋介休。”
段治玄劝谏道:“主上,您急行至今,未曾用饭,不如稍作停留,待饱腹之后再走不迟。”
“不可!”高楷摇头,“此战关乎河东道归属,不宜久拖,迟则生变。”
“将士们饥饿,便在马背上用些干粮。”
“不得耽搁大事,否则,军法处置!”
“遵令!”众人神色一凛,不敢违逆。
雨一直下,沿着盔甲渗入内里,混合着汗液,一片黏腻,紧紧贴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忍受。
高楷恍若未觉,催促战马疾速穿行,溅起一片水花。
左右两旁,诸将随侍,五千轻骑个个神色严肃,紧紧跟随。
不多时,众人抵达目的地。
高楷勒马,听斥候回禀:“主上,堡内惟有五百余守卒。”
“好!”他朗声下令,“赵喆、治玄,你二人率一千骑,拿下此堡。”
“是!”
借助雨声掩盖,两人轻松攻入贾胡堡。
五百守卒猝不及防,直以为神兵天降,个个骇然,又因敌我悬殊,只能跪地投降。
高楷便以贾胡堡为前哨站,暂停行军,命儿郎们养精蓄锐。
这时,唐检匆匆来报:“主上,奉宸司探知,从此地到介休,除却官路,另有两条山道。”
“近山处,为千里径,须从介山穿行。”
“远山处,为统军川,须绕道沁州,从太行山脉蜿蜒潜行。”
“不过,两条山道,皆崎岖不平,遍布险隘。”
高楷点了点头,望着连绵不绝的大雨,问道:“灵石城有何动静?”
唐检回言:“张钊据守不出,只派斥候四处巡视。”
赵喆皱眉:“若他缩在乌龟壳中,一直不出来,这该如何是好?”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只带了三天干粮,必须速战速决。
高楷思绪一转:“敬德,你率两千人,走千里径。”
“务必大张旗鼓,广传声势,引张钊出城。”
“主上,此人沉稳有度,恐怕不会轻易出城。”段治玄面露迟疑。
“他会的。”高楷胸有成竹,“他驻守灵石,便是为了掩护刘竞成。”
“一旦发现我等从千里径,突袭介休,他必然按捺不住。”
毕竟,张钊忠心耿耿,绝不会坐视刘竞成,落入险境。
“主上深谋远虑!”诸将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