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忽有一员守卒叫道:“快看,秦国公率军来了!”
范庸循声望去,果然见得一金盔金甲之人,率领一众文武,经护城河、过吊桥,径直踏入西门,毫不迟疑。
“秦国公,果然英明神武!”
范庸大喜过望,连忙下城楼,于道旁恭迎。
“小臣范庸,拜见秦国公!”
“起来吧!”高楷挥手请起,笑道,“我迟来一步,却让尔等蒙受不白之冤了。”
范庸忙道:“秦国公言重了,臣等惭愧,只能守御一城一地,却无力平定叛贼。”
他心中感慨,秦国公果然明察秋毫,并未听信一面之词,贸然定罪。
反而将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好言安抚,怎不叫人感佩?
高楷微微摇头:“你能立身以正,不与张启同流合污,已是难得。”
“更顶住压力,坚守崞县,护佑一方百姓,实则功莫大焉,不必妄自菲薄。”
“谢主上!”范庸忍不住眼眶酸涩。
不多时,众人来至县衙,各自落座,听范庸将代州诸多变故一一道来。
话落,夏侯敬德按捺不住:“主上,张启逆贼竟如此嚣张,末将愿领兵平叛。”
李光焰、唐检亦然请战。
“且慢!”高楷淡声道,“代州险要之地众多,须得寻个向导,方能事半功倍。”
代州北踞恒山余脉,南跨五台山麓,外壮云州大同之藩卫,内固并州太原之锁钥。
又根柢雁门、东径、句注山三关,咽喉全晋,位置至关紧要。
若无熟悉地势之人,多半贻误战机。
“向导?”众人却迷惑不解。
便在这时,一员小校飞奔而来:“主上,赵将军,携雁门县苏将军在外求见。”
“好!”高楷笑道,“让他们进来。”
“是!”
“拜见主上、秦国公!”不一会儿,赵喆、苏行烈联袂前来。
“快起来!”高楷虚扶一把,看向苏行烈,却吃了一惊。
这人头顶竟红气翻滚,紫光氤氲,有一代名将之资,国公之运。
自从他攻取河东道,这还是头一个气运如此昌隆之人。
两人齐声道谢,忽闻高楷询问:“东径关守将,恐怕也反了吧?”
赵喆点头称是:“主上料事如神。”
“东径关守将牛进达,乃张启心腹爱将,已然反叛。”
高楷微微颔首,沉声道:“东径关失守,句注山形同虚设,代州三关,惟有最后一个险隘,雁门关了。”
苏行烈心中翻江倒海,难掩惊奇:秦国公竟对代州形势了如指掌,似纤毫毕见。
只是,纵观秦国公行军路线,并未深入代州腹地,只在崞县一带驻留,怎会一切尽在掌控?
正思量间,忽闻头顶传来一声询问。
“行烈,你驻守代州多年,想必熟悉山川地理。”
“依你之见,该如何击败突厥?”
苏行烈不假思索:“秦国公容禀,代州之险,首要在于雁门关。”
“只需控扼此关,便可将突厥骑兵,挡在句注山外,不得寸进。”
“届时,我等进可攻,退可守,立于安稳之地。”
高楷微微点头:“用兵之道,需因地制宜,更需用对人。”
“今授你为正四品忠武将军,率领一万先锋军,立即赶往雁门关,助陆重荣守城。”
“遵令!”苏行烈满脸激动,“谢主上!”
待他离去,众文武颇为惊奇,不知这苏行烈有何等大才,竟得主上如此看重。
“唐检,待此事过后,将奉宸司内部整顿一番。”高楷倏然下令。
“严格筛选成员,勿要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这一次奉宸司探查军情有误,虽然遭受张启误导,但未进一步佐证,便贸然上禀,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谨遵主上之令!”唐检肃然应下。
他心中颇为羞惭,身为奉宸令,竟未能约束属下,不辨是非,险些酿成大祸。
众文武听闻,亦觉惭愧,一时不慎,竟险些冤枉忠良。
高楷环顾众人,朗声道:“世事纷繁,难免一叶障目,无需太过愧悔,往后提高警惕,不忘前车之鉴即可。”
“谨遵主上教诲!”众人齐声应诺。
……
雁门关居九塞之首,北通云州,南达并州,进可主辽阔草原,退可守千里关中,极为险要。
因北方突厥崛起,屡有内犯,大周驻军于雁门山,在制高点——铁裹门设关城,戍卒防守。
根据《周书·地理志》记载,此地“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
此刻,关城之内,守将陆重荣面沉如水。
“始罗可汗有多少兵马?”
一名都尉拱手:“突厥骑兵源源不断赶来,据斥候探知,至少有五万之众。”
陆重荣一咬牙关,暗暗攥紧手掌。
雁门关虽然险要,却非不可攻破。
突厥大军压境,兵锋一日胜过一日,即便他屡屡安抚,振奋军心,也难以掌控局势。
一旦人心动荡,失去血勇之气,争相溃逃,便是天倾之祸。
想到这,他眉头紧拧,皱成一个“川”字。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一员探马匆匆来报:“将军,南门外发现一支兵马,乃张刺史率一万大军前来。”
陆重荣心中一沉:“张启,这叛贼,竟敢来犯?”
都尉惶恐不安:“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雁门关守卒不过三千,怎能抗衡数万大军两面夹击?
“谨守城门,不得擅自出击。”陆重荣沉声喝道。
“另外,派人去马邑,向段将军求援。”
若能联系上秦国公,自是最好,可惜,他远在岚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都尉为难:“将军,我等委派数十个精壮儿郎,前去求援。”
“只是,无一例外,被突厥骑兵发现,首级悬挂于可汗牙帐外。”
“可恨!”陆重荣咬牙切齿,这些都是他袍泽,誓死守卫家园。
如今,竟尽数惨死于突厥手下,怎不叫人痛恨?
山穷水尽,敌军步步紧逼,面对这等绝境,众人皆心头沉重,惴惴难安。
便在这时,南城门响起一阵惊呼。
“门开了!”
“快走!”
陆重荣大惊失色,竟有诸多军民,私自打开南门,逃出城外去了。
一旦被突厥、抑或张启发现,后果……
他一时如坠冰窖,正要喝止,忽闻一阵阵喊杀声由远及近。
放眼望去,南门外,尘土遮天,旌旗招展,张启正驱使大军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