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高楷面色凝重:“唐检,长安城民众往日里,如何排污?”
唐检回言:“按主上要求,屎尿秽物不得倾倒街巷,一律统一安置,派人运出城外沤肥。”
“不过,平时污水,大多倒入渗井,甚至,倒入永安、清明、龙首三渠。”
高楷断然道:“如此排污,绝不可行。”
渗井便是废弃水井,一旦淹死过人、畜,无论是否有水,都会废弃,往里倾倒垃圾,污水。
时间一长,污水渗入土壤,一旦污染地下水源,那便糟了。
秽物聚而不泄,奎底垫隘,致使水皆咸卤,无法饮用,不光影响百姓生活,更会荼毒后世。
并且,关中地下水规模小且封闭,不与中原诸道相连,一旦污染、枯竭,再难恢复。
后世长安城沦为“废都”,从此衰落,水污染便是一大原因。
念及此,他询问道:“长安城有多少人口?”
唐检不假思索:“长安、万年二县,有屋舍者六万余户。”
“另有禁卫军、宦官、宫娥、私奴、小吏、匠人、乐户、僧人道士,往来流民。”
“拢共约六十万之众。”
高楷陷入沉思,长安城足有八十多平方公里,却只有六十万人,太过地广人稀。
然而人虽尚少,却不能不未雨绸缪,早做规划。
否则,人口暴涨时,再去治理,所需花费人力物力财力,都将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他沉声道:“寅虎,召宇文凯觐见。”
“是!”王寅虎匆匆去了。
趁这空当,高楷吩咐道:“唐检,你去传令,命京兆府,长安、万年二县,布告城中民众。”
“不得再向渗井、永安、清明、龙首三渠倾倒垃圾、污水,违者罚钱。”
“另外,将积重难返的渗井填平,不得使用。”
“遵令!”
一刻钟后,宇文凯来见。高楷当即下令,让他对长安城排水渠做一个统计,并扩建主渠,加宽、加深,另外增设支渠。
“一应花费,从内库支取。征召百姓,则按劳发放粮食、铜钱。不必太过急切,须得仔细、严谨,务必查漏补缺。”
“遵令!”宇文凯答应下来,忽又提起一事。
“主上,微臣得知,广通渠堵塞,耽搁漕运,恐怕日后有粮食不足之忧。”
这广通渠为先帝时挖掘,从长安起至潼关,拢共三百多里,可将中原诸道粮食运来,供养西都所用。
如此一来,不必频繁去往洛阳,移都就食。
高楷思索片刻,嘱咐道:“疏通广通渠,乃是大工程,到农闲时节,再作安排。”
“是!”
待他告退,高楷忍不住叹道:“治理天下,当真千头万绪,我麾下不过六道,却也诸事繁重,不得清闲。”
吕洪郑重道:“常言道,能者多劳,秦公为六道之主,以百姓为重,爱民如子,事事操劳,自然格外辛苦。”
高楷笑了笑:“说起治国之道,不知二位道长有何教我?”
孙伯端拱手:“依贫道愚见,治理国家,首重于人,须得多多提拔人才,,量才适用。”
“秦公不妨重开科举,引天下英才来投。”
高楷目光一亮:“此话正合我意!”
“唐检,将此事记下,呈送六司商议,待来日,再开科举,广纳人才。”
“遵令!”
随后,高楷看向另一人:“吕道长有何高见?”
吕洪回言:“治国之道,在乎猛宽得中。依贫道看来,需依法约束,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以致大同。”
依法治国?高楷颇为惊讶,没想到,这两个道士,一个提倡用人,一个主张依法,见解当真不凡,即便许多朝中重臣,也比不上。
“吕道长真知灼见!”
“唐检,传我令,命萧公酌情,修订一部律法,废除本朝一些酷刑。”
“遵命!”
诸事议定,高楷朗声笑道:“二位道长真才实学,乃我平生仅见。”
“传令,授孙伯端为太史丞,吕洪为记室参军。”
“谢主上!”两人喜不自胜,各自有一丝气运,投入大鼎之中。
“既得官职,可去领取告身、朝服、俸禄。”高楷交代道。
“是!”
待两人告退,唐检拧眉:“主上,这二人虽有几分才华,却是道士,若擅用法力,为非作歹,岂非无人可制?”
高楷淡声道:“既入我麾下为臣,便受朝堂约束,不得随心所欲,不必忧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却是人道大兴之时。
“是!”唐检不再多言。
高楷转而说起一事:“听说,宇文凯有个外甥,叫窦易,颇有不凡?”
唐检点头:“此人年方十六,却极为擅长经商。”
“不过,这只是小道罢了。”
高楷摇头一笑:“无商不富,切莫小瞧了他。”
唐检若有所思。
“对了,褚公逝去,兵部司不可无人主持。”高楷想起一事,“便召回狄长孙,让他做郎中。”
“遵令!”
……
武德殿外,孙伯端、吕洪二人过长乐门,来到尚书省下辖吏部司,经门吏指引,抵达一处廊院。
早有一名内史等候,拱手笑道:“恭喜孙太史、吕参军!”
两人连连谦逊,呈上度牒,交由内史,又写下家世、履历、籍贯等基础信息,登记在簿。
“孙太史、吕参军稍等,下官这就上禀杨郎中。”内史客气道。
“有劳内史!”两人齐声道谢。
原本,道士度牒,须得经过吏部司再三核实,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呈送杨烨过目。
整个过程,少说也得三五天。
不过,这两人为高楷金口玉言亲封官职,自然无需如此繁琐。
内史着实歆羡,持文书,走进吏部司大堂。
杨烨颇为意外:“这二位道长,竟得主上如此看重?”
甫一见面,便授予官职,实在叫人惊讶。
不过,他自不会阻拦:“誊抄吧!”
“是!”内史答应一声,将孙伯端、吕洪二人基础信息,以工整楷书,写在两张绫书上,一式两份。
杨烨看过无误后,便在绫书末尾签下一个“判”字,加盖吏部司印章。
这便是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