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人群中,宁槐清一身沾了血的白裙,举着枪站在那里。
五官温婉的脸白得像一张摄人心魄的能面,纤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谁能想到她能顺利到达董事长办公室,完全得益于盛宏耀跟助理下达命令的时候,她也在场。
被她听到这条逃生通道。
才能让她顺利找到这里,从楼梯间跑上来,捡起地上伤亡人员掉落的手枪。
她以前跟盛聿和原风野他们去过射击馆,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却出乎他们意料的,枪法练得不错,比不上盛聿,却比董舒好。
可她从来没有碰过真枪实弹,子弹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却是想要杀死盛宏耀的念头像一把利刃划破空白,指使着她开枪!
盛宏耀该死!
早在三年前,他就该死!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他还想杀盛聿,她怎么能容忍有人想要杀她的爱人?
盛宏耀必须死!
宁槐清这么想着,接连开了两枪,虎口撕裂一般的疼,她咬着牙,看到盛宏耀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像长了触手一样从他的后背冒出来。
这样血腥的画面,她看着,眼泪落下,明明面无表情,可嘴角却上扬笑了出来。
盛宏耀终于看清宁槐清,他目眦欲裂的脸上充满了怒火,“贱人!你敢杀我!”
“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你竟然敢杀我!”
“不要说了!”宁槐清举着枪的手在抖,双目猩红。
不要当着盛聿的面说这些,她在盛聿面前已经毫无尊严,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留给她吗?
真该死啊。
盛宏耀真该死!
她就要扣动扳机。
盛老太太双眸瞪得几乎暴突,她猛然去推司徒,却为这突然而至的悲痛伤心欲绝,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下一秒又是一声枪响。
盛宏耀的人没注意到在他朝宁槐清开枪的瞬间,司徒受到盛聿的眼神示意,利落打落对方的手枪。
他的枪声宛如一道指令。
从休息室涌出来的保镖迅速和盛宏耀的人马混战在一起。
而宁槐清身子一软,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忽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从后扶住她的胳膊。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一张略显英气的女人的脸。
初辛护住宁槐清之后朝对面的司徒微微颔首。
司徒微微皱眉,不是不让她来吗?
盛宏耀的人马被盛聿的人马以压倒性的优势迅速碾压。
缴械的声音哗啦啦在办公室里响起来。
盛聿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在地上垂死挣扎着要去抓拐杖的盛宏耀。
就在盛宏耀的手指快要碰到拐杖的瞬间,一只黑色皮鞋踩在上面,甚至将他的手背也踩住了。
盛宏耀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他狰狞着面孔,眼睛里的红血丝一条条的冒出来,他咬牙切齿地想抓开踩着他手背的脚。
却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一声轻蔑的笑声从他的头顶响起。
太熟悉了。
他对这个笑声太熟悉了。
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盛聿每次对他的笑都是这样的。
轻蔑的,带着一丝桀骜,宛如在看一个小丑。
就在盛宏耀抬头,想要看清盛聿那张既像他,又像于兰的脸的时候,盛聿却不疾不徐地说:“你以为盛宏伟是你姘头的姘头?”
一句话两个姘头,让盛宏耀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两枚子弹都没有射中他的要害,但他已经体力不支,失血过多,死亡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
盛聿就慢慢地耗着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盛宏耀沙哑的声音,宛如他流逝的生命,如枯竭的河流。
盛聿垂眸看着他渐渐发青的脸色,毫无表情,就像在看着一个濒死的陌生人。
不,应该是仇人。
从他很小的时候,目睹盛宏耀怎么对他的母亲冷暴力,怎么逼得母亲先开口,随后抓着借口开始无休止的争吵的时候,他就恨盛宏耀了。
他甚至痛恨自己身上流着盛宏耀的血。
那么卑贱肮脏的血液。
盛聿松开踩着他手背的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只是夹在手中,没有抽。
他的声音冷淡的,说出三个字。
盛宏耀渐渐浑浊的双目陡然瞪大。
是他!
竟然是他!
盛宏耀的胸口急剧起伏,嘴里喷出一口血,他张开满是鲜血的嘴沙哑地笑着。
他千算万算唯独遗漏了那个人。
曾经被他看不起的于家的私生子,一个窝囊废,没用的东西!
过去十几年,那个男人是不是一直躲在暗处嘲笑他?
大口大口的血从盛宏耀的嘴里喷出来,他倒在血泊中,忽然目光阴冷的盯着盛聿的方向。
于家人,他这辈子都毁在于家人的手中!
他怎么甘心,怎么能甘心!
……
接近凌晨。
祝鸢一直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一个月以前裴凌叫人在院子里栽种了驱蚊的草木,没有蚊子吵闹她。
她却觉得心神不宁。
“去睡觉。”
一道人影立在她身边的瞬间,她立马闭上眼睛。
裴凌低头看着她,“果然。”
祝鸢仍闭着眼睛,可却挡不住裴凌吊的胃口,缓缓睁开眼睛,装着被他吵醒的样子,“你说什么果然?”
裴凌伸手扫开一只飞向她的小飞蛾,“几个月不上台,演技退步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祝鸢抿了抿唇,“我不是装睡,只是白天睡多了,想在这里多躺会儿,不想被你赶回房间睡觉。”
“白天睡多了?”裴凌轻笑,“我还以为你躲房间练字了呢。”
祝鸢下意识看向大门口方向。
虽然背对着大门口那副对联,可下午裴凌吐槽她的话,包括盛聿怎么找到这边的原因,都让她的脸颊顿时火烧了一样。
裴凌盯着她恼羞成怒而泛红的脸,伸出手,在她的头顶上揉了一下,“去睡觉,不然就扛你回去。”
祝鸢被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想到裴凌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她只好回了房间。
只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手机显示的新闻,还是曝光出来的盛宏耀和宁槐清的对话。
一整夜她睡得并不沉,好几次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原来是胎动得厉害。
一开始她有些担心,后来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觉到她的紧张,渐渐不乱动了。
祝鸢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她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连忙拿起手机,迅速打开热搜平台。
结果一眼就看见最爆最火的热搜——昨夜盛氏财团发生大爆炸,盛聿等人生死未卜
咚的一声,手机滑落在地。
祝鸢掀开薄被,一手抱着腹部,跌跌撞撞冲出房间,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裴凌靠在她房门边的墙上。
一双眼睛熬红,像是一夜没睡。
看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裴凌皱眉。
“我……”祝鸢一开口,声音像是被胶水糊住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裴凌心慌扶着她的肩膀,“我已经派人……”
就在这时,裴离匆匆上楼来,眼神复杂,“二爷,祝小姐,有人来了!”
院子的大门外,一辆越野车停在草地边。
敞开的大门中间,盛聿的衣服满是尘土,一张清俊非常的脸脏兮兮的,尘土和血混在一起。
唯独那双黑眸,清亮欣喜,在看到祝鸢的刹那,软着声音说:
“鸢鸢,盛宏耀想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