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朝局虽称不上仁和政通,但如今是真的有钱,复朝之前第一场宴饮,何见民间疾苦,满场纸醉金迷,乾元帝来了精神,整场宴席都与臣子笑呵呵地说话。
安阳公主与杨琰仍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不得不说宫中的酒是真的好喝,谢宁之前装醉,就算贪杯也不能崩人设喝太多,他眯着眼靠在柱子上,只想赶紧结束回家,正迷瞪之际潘家俊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原以为谢兄好酒量,没想到醉的这么快。”
谢宁眯眼看他,并未说话。
潘家俊自斟一杯,悠悠道:“就快一年了,咱们来京城。”
“是啊,马上就一年了。”谢宁道:“你过年没回西北么?”
“我如何能回得去。”
潘家俊笑了下,笑容有些悲凉,“何熙……”
谢宁心中一动,“何熙怎么了?”
“没怎么……”潘家俊淡笑了下,“爷爷他年事已高,再过两年恐就要告老,谢宁你想不想提前点呢?”
提前点?
谢宁仍旧是那个姿势懒洋洋地,但内心已然打起精神,潘家俊这是在试探?
“何大人操劳国事,劳苦功高,整个户部都依靠他运转。”谢宁淡声道:“他又怎么会突然告老至仕?”
“那你呢?”
潘家俊意有所指,“我知你高堂不在,一双爷奶都还在是吗?”
谢宁眉心跳动了下。
潘家俊坐正了看着他,“阿念离开我一年了……”他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悲伤,“我心知谢兄与我部是一路,但总有那么一天……谢兄我希望你不要袖手旁观。”
“你是要……”
谢宁蓦然震惊。
潘家俊竟是要为那名书生报仇。
“你不是娶了何家的孙女?”
“你就当我卑鄙吧!”潘家俊说完这句起身便走。
不多会,皇帝高兴过头,渐渐听不清附近大臣说什么,连凑到跟前都听不清,谢宁便知不好,一个鲤鱼打挺冲过去,“让开,陛下有恙!”
年前乾元帝突然晕倒,朝野震惊,这才宴会还没结束,人又不行了,赵小脚和赵奕将乾元帝抬到后面,谢宁以参片舌下含服,紧急施针乾元帝呼吸才渐渐续上。
如此这般看守了半夜,乾元帝情况稳住了,谢宁出宫时天光已经大亮。
正月十六复朝,谢宁没去,但听说是太子代监国之职,时期不定。
所有臣子都在私下观望、猜测乾元帝是不是真的不行,太子不日即将登基。
权柄更替,这个时候最是熬人心。
中午的时候赵小脚来家一趟,说太子殿下请他进宫,归期不定,说的虽然隐晦,但谢宁明白大约是等乾元帝死后,他才能出宫。
宫中一应俱全,不用谢宁多准备什么。
下午的时候谢宁抱着登登,突然对吴俊源道:“俊源,我从西北带过来一批铁管和火药,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组装火铳。”
“火铳?”
吴俊源来了精神,“便是在西北,你偷摸鼓捣可以精准射击的那个?”
“你知道?”
谢宁研究火铳,都是自己偷偷进行的。
“咱俩实验火炮的地方就那么大点,好几棵树都被打穿了,你以为我是傻的吗?”吴俊源使劲白了他一眼。
“哈哈……”
这时候也就儿子和吴俊源能逗他笑出声,“那你便组装试试,皇上的身体不行了,我怕京城有变。”
“谢宁你与我说实话。”
吴俊源神色紧绷,他在南衙十六卫备官,自然最关心兵源调动,“老皇帝的身体能支撑多久?”
“心衰疾病,如果不遇刺激,不劳累,挺个三五年是它,可一旦遇到大的刺激,或者前一晚操劳熬夜,第二天门槛突然迈不过去也是有可能。”谢宁知道吴俊源的担忧,“南衙十六卫是高家说了算,此前高林甫从未公开战队,但我们都知道,太子也知道,他高家女一门嫁两户,去年太子妃被废,太子新娶柴家女为妃,柴家与高家乃是近亲,这其中干系不言而喻。”
“只要南衙十六卫没有调动,京城便乱不起来,但一旦动了你就要小心。”
赵斌与吴俊源都在南衙十六卫,吴俊源不领兵倒还好些,怕只怕,高林甫最终屁股选定祁王一头,按照如今局面如果逼宫举事,那第一个被杀的便是南衙将军赵斌。
“那武成王世子他……”
吴俊源担心。
“太子并非昏庸,相反的,我觉得赵俨根本不足以撼动他。”谢宁道:“如此紧张的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大局,我觉得太子在中兴建立卫所的时候,就已经算到如今这一步了。”
“至于赵斌……”
“赵斌不会有事!”
谢宁虽然这般说,但对于兄弟的安危还是心中揣揣。
马上就要进宫,不知何时回来,要离开妻儿这么久,谢宁便打算带许婉出去逛逛,虽然担心她肚子,但七月的胎像已经稳了,多派几个护卫护着便是。
“听说南北大街上夜市热闹到天亮!”
听说要出去逛灯会,许婉高兴得连换了三套烟艳色衣服,全被谢宁给否了,最后挑了一套湖水色襦裙外面套上白狐裘披风,也不必担心会冷到,至于他儿子登登,一身正红色小棉袄,领子一圈细绒兔毛领,头带裘皮老虎帽,眉心点了他娘的胭脂,看起来那叫一个喜庆。
“叠叠!”
“叠叠抱!”
“来!爹爹抱!”谢宁掐着儿子腋窝,举高高两下,把儿子安到肩膀上,扶着儿子小手小脚便出了门去。
南北大街上端的一派热闹,买唐人的、杂耍的、猜字谜中灯笼的,到处张灯结彩,人流攒动,登登骑在他爹脖颈看见什么都好奇,“叠!兔子!兔子!”
“好兔子!”
不等谢宁说话,谢小树便挤到人堆里,不一会功夫又从人堆里挤出来,手拎着兔子花灯,举高给登登,“给,我的小少爷兔子花灯!”
“娘!”
“兔叽花灯豪豪看!”
像极了谢宁脸庞的小脸,举比他脸还大的花灯朝他娘显摆。
“登登乖!”许婉抓了一下儿子的小嫩手,对谢宁道:“在你脖上骑这么久了,让他下来吧!”
“不下!”
“糕糕!”
一岁多的孩子,好歹二十多斤分量,叫儿子骑了这么一路,谢宁的确脖颈有些发酸,他还没说什么,脖子就一轻,登登眨眼被转移到吴俊源脖子上,“来吴伯伯这,你爹文曲星待会该累的走不动道了!”
“我去你的!”
二十多斤分量下去,谢宁一下轻松不少,回头望了一眼,被吴大用跟谢小树,还有两个侍卫围城一堵墙护着的梁颖,心情骤松。
高识檐那个孙子也不知给梁颖下了什么迷魂汤,这丫头最近情况好了很多,但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成亲,就是她爹她娘,要么就她的嫁妆。
好似非高识檐不嫁。